修女和狸猫先生和杀手(8)
此时的天还没亮,昏暗的教堂里只有我坐在管风琴旁边。有时候,我总觉得管风琴像是一只金属的怪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我吞吃掉。
这里……真安静啊。
克蕾雅应该回了自己的房间,如今,这里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也没什么,来的时候是一个人,现在又是一个人而已。
当天晚饭的餐桌上还是一片寂静。话说回来,得知了那种事还能和我一起吃饭,克蕾雅也很了不起。
弥撒剩下的面包依旧干巴巴的,味道也不太好。
如果是往常,克蕾雅大概会一边撕着面包一边对我说起今天教会里的事吧,说不定还会借着节食之类的借口把累赘推给我。
“克蕾雅,今天的洋葱浓汤怎么样?我姑且试着做了一下,要加胡椒吗??”
“……”
“对了,我发现后山似乎有松鼠哦,明天要不要去看看?”
“……”
“还有就是——”
“神父,原来已经死了啊。”
克蕾雅把嘴边的面包放回自己的盘子里,低着头一语不发,像是被桌布上的花纹催眠了一样。
悲伤是理所应当的。
等同是自己父亲的人去世了,她想必不会感到轻松。无论再怎么虔诚的侍奉主,再怎么让自己被宗教的圣洁包围簇拥着,她仍旧是有感情的女孩子。
然而与这份感情一同滋生的,同样也有恨意吧。
“呐,恨我吗?”
收拾餐桌的时候,我问了她理所当然的问题。
“主教育我们不能怨恨。”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让我惊讶的是克蕾雅的态度。
克蕾雅此时不再昏昏欲睡,不如说比以往都要清醒,也许是她所说的话带给我这样的感觉。
“死去是必然的,不如说是生的一部分。可是……”
“嗯?”
她双臂环抱着,用力抓紧修道袍。
“可是……不能原谅自己,因为我还是……”
平时被她无比爱惜的衣服被抓出了褶皱,她的神情无比痛苦。
“我不能原谅这个无法宽恕狸猫先生罪愆的自己!”
“让我走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克蕾雅低语着,最终她昂着头,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地说道:
“能请您离开吗。虽然很过分,但我不想和杀害神父的人一起生活,不是不想……我做不到。”
“那这间教会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吗?他们还会再来,只留你一个女孩子很危险。”
“无所谓了,这里怎么样,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了,神父他已经不在了啊。”
当克蕾雅再度抬头时,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
恸哭有时候并不仅仅代表悲痛,也象征着某种决意。正如此时克蕾雅脸颊上的泪痕所展现的,那是何等决绝的意志,以及何等空虚而苍白的深情。
但越是如此,我也越不能走。因为这不是能让人放心的坚强,仅仅是放弃一切的颓废罢了。
“这么自作主张,一点也不像你。”
“请不要再管我了,我做的事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