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唐】圈养水鬼(2)

这里的每一寸都印刻有他们一家的身影，女子的欢笑与呵斥声、男子的长啸与讨饶声，还有始终围绕其间的孩童嘻闹声，一幕幕温馨美好的时刻犹然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但如今，这里只剩他一人了。
“爹，娘，飞儿回来了，以后也不走了，就在家里陪着你们。”一句低低的话语空落落地散碎在冷清的空气里。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强自压下心底浓烈深沉的低落与冷寂，打起精神准备先整理出一间可以暂且休息的房间。
“这么大的宅子，我自个儿住着还挺孤单的，不过改明儿我把你们儿媳妇儿带回来就好了，就是得稍微动动家里的布局。我那天底下最最温柔和善的娘亲啊，为了您儿子能顺利娶回老婆，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对吧...嗯，既然你们都不反对的话，那我明儿就动手喽……”
(三)
“小兔崽子，还不给老娘滚回来！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屁股！”
“叻叻叻，不回不回就不回，有本事你来抓我呀！”
“想跑是吧？大狗二狗，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把你们弟弟给我抓回来，敢偷偷放他的话...哼！”
……
陆翼侧身藏在门后，手指蜷缩用力抵住自己胸膛，微微佝腰，直愣愣地盯着眼前这幕再寻常不过的场景，成串泪珠自两颊悄悄滑落，无声地润湿了脚边的草叶。
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的顽皮。不同的是，在他娘生气的时候，无需亲自发号施令，他爹就会毫不犹豫把他抓到娘亲面前，不给他留半点儿躲藏逃跑的机会，全然置他们父子平日里一同嬉戏的深情厚谊于不顾。
那时他无数次唾弃自己父亲简直畏妻如虎，太没有男子气概了。可他爹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洋洋得意地冲他炫耀，言说自己只是承继了祖辈的优良传统，待他日后长大自会明白。
而他向来对这种纯属自我安慰与开脱的虚妄之言嗤之以鼻，休想拉他下水，他可不会这么惧内！
然而，当初的不以为然到了现在却已成了奢望。尽管镇上人们对他都很是照顾，令他不缺吃也不缺穿，但他们毕竟不是他的父母，那种孤独落寞的痛楚也只能被他偷偷藏进心里。
他多想回到过去再听听他们的声音，这次他一定会乖乖的，听娘亲的话，绝不惹她生气，更不会试图逃跑，就算他爹再怎么夫纲不振，他也不会嘲笑……但他清楚地知道，他是真的回不去了。
门外早已安静无声，想来那些人都已回到自己家中，顿时衬得这座孤零零的院落越发凄清。
兴许是刚刚被勾起了过往的回忆，陆翼一时不想继续面对这个寂静的家，于是飞速逃了出去，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
待他略略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南边那片林子深处，这里一向人迹罕至，尤为荒凉。
是从何时开始的已无人知晓，因着这里陆续出了不少人命，有镇上的，也有外来的，老人们口口相传俱言这里的湖中有害人的水鬼。
直到前些年，镇上筹钱请一方士做法封了恶鬼，此湖再无遇害之人，这才渐渐太平起来，但镇上之人仍轻易不肯踏足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