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 - 鱼进锅(下)【大林视角】【转载】
作者:绝世李波波
父亲刚作了古后,戏班子里一些不错的长辈都帮扶着我。
我也没学过什么手艺,打小念书的,相比做个生意人或是手艺人,我更愿意做个写文章的。口诛笔伐,能有父亲早年间的风骨。
三年后我得到师父音信,错愕欣喜的情绪揉到一块儿,放在我心窝子上,散开来。
师父赶过来见我,只是几年光阴,师父看起来苍老许多。同我印象里那个身影全然映照不上。背驼了些,脸上皱纹多了些,就连声音都沧桑了许多许多。
师父问我近况如何,我也便寒暄了几句,无非是说些日子里的小事儿。我尚未成家,师父也便催了几句。而后,师父问起父亲来。
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起,先前打的腹稿,推敲斟酌的字句到了嘴边,反到觉得不合时宜,活生生吞了下去。
思来想去,我只说了两个字“已逝。”
师父见到我时,脸上是挂着笑的。他先前同我寒暄那些,心里想着的还是父亲,只有父亲。他只是不想显得突兀而已。现如今听我说了这句,整个人一怔,随即涣散起来。
饶是谁也不肯信,天底下那些个相别十年二十年重逢时把酒言欢的例子多了去,到师父这儿,只不过几年光阴,那样好的一个人,偏生没了。
师父干笑几声,仍是问我父亲的近况。我实在不忍瞧着他这般如此,起身系上颈间盘扣便领着师父去了父亲的坟。
那儿着实凄凉,又是深秋。秋风一刮,枯黄的树叶窸窸窣窣落了满地,铺平整条小路。青帮白底布鞋踏上去,有细碎的响声。
那处埋着许多亡人,父亲不过是千千万万中的一个,天下断肠人也许多,师父不过是万万千千中的一个罢了。
我撩开长衫,跪在落叶之上给父亲磕了几个头。扭回身看跪在一边的师父,已然是泪流满面。
我从未看见过师父流泪,就连那次差点儿被狼拆吃入腹,师父连眼圈都没红过。他这几十年光阴里,也就只为父亲如此了罢。
可饶是多牵肠挂肚,多情意绵绵,终是悲剧一场。现在看来,相守那些年不过是南柯一梦,总该有个尽头。
现如今,梦该醒了。
我掺着师父回去,他一路上不肯说些别的话,只央求我多说些过往。他没参与的过往,我不曾隐瞒,也不曾添油加醋。在他们俩的故事里,我不过是观众一个。
就像戏台上面的戏,师父是霸王,父亲便是虞姬。我只是台下看着这一场戏的局外人,纵然离着戏台再近,终究不是戏里的人,我门儿清。
霸王虽英勇,到最后也是英雄末路。虞姬虽绝美,到最后也是自刎而死。
师父和父亲便是如此。
师父要我说些过往与他,我也就一五一十的说起,包括偏宅的那位江南女子。
推心置腹的来说,我对那位江南女子很是心存芥蒂。现如今同师父聊起来,我却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几句。
言语之间我才晓得,师父压根儿不知道我和父亲去找过他。江南女子也不过是远方的亲戚,那阵子她家里出了些变故,便跑过来打算寻个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