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灯（三）(2)

许是想要拥抱他的心意来得太深重，他冲下楼的脚步急促到忘了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衣。倒是见他脚步匆忙只穿着毛衣就飞奔下来的九良叹了口气，拉开了外套的拉链迎接了飞奔着扑向他怀里的人。
熟悉的洗衣粉香气带着几分凉意铺天盖地向他袭来，周九良也用力地回应这个拥抱，从回到家后就觉得空落落的心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填满，来势汹汹，由不得他控制抵抗。
“孟哥，新年快乐呀！”
听着有些颤抖的回应他才松开这个人的怀抱，不意外地看见了红着的眼眶和挂着泪珠的脸。
他那时候还是个少年，不懂得眼前人敏感与细致的心思，也不知道怎么好好的人突然就掉了眼泪，手忙脚乱地替人抹了，又觉得该说些什么，只是到底说不出什么哄人的漂亮话，想了想最后也只是问了句:“我回来陪你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孟鹤堂瞧见他的手足无措，也顾不得自己脸上还挂着的泪珠，立刻挤出了笑容用力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不经意间看着小孩儿冻得发红的耳朵，心里暗暗责怪自己的粗心大意。
“是不是冻坏了?快上楼吧！”
“才没有，”小孩儿用力地摇了摇头，鼓着两颊活像刚刚出锅的发面馒头，“你穿着毛衣就下楼了，会不会冻着?”说着话便又用力地把他往怀里拢了拢，然后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他看着可爱，就伸手戳了戳加深了印记，然后伸手拉着小孩儿上楼。
“九良过年要少吃了，你看你脸又圆了一圈儿，开箱再做新大褂可就要挨栾哥骂了。”
他有心开玩笑，九良也肯配合，立刻就不乐意地撇了撇嘴，他看着好笑，立刻伸手捏了一把鼓成了小包子的脸。
“逗你的，你还长身体呢，多吃点也没关系，将来自然就好了。”
想着时候不早小孩儿又旅途劳累，他进了门就取了新洗的被单替他铺床，嘴里还念叨着让人赶快洗漱休息，一转头却发现九良正盯着灶台上的锅出神。
想来是小孩儿一路辛苦，自己刚刚又拿身材开了玩笑，这会儿就是饿了也不肯说，孟鹤堂在心里暗暗叹气，只觉得自己粗心大意。
“饿了吗？”
九良摇了摇头，然后转头看着他。
“辛亏我回来了啊。”
“啊？”他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我要是不回来，你一个人该多难过啊。”
他这才想起了刚刚那锅饺子，他那时匆忙，关了火就往楼下跑，也忘了把这些饺子捞出来，这会儿一看，已经成了一锅片儿汤。
想来是九良看见了，这才有了这样的感慨。
他突然就觉得窝心，生出了想要抱抱眼前这个小孩儿的想法。
被猝不及防的抱了满怀的小孩儿伸手拍了拍他然后轻声细语地问他怎么了，他也没解释，只是悄悄把下巴搭在了小孩儿的肩头，然后闭上眼睛阻止了涌出的眼泪。
辛亏你回来了，不然我该有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