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北曲炎凉(2)

一行人爬上大卡车的露天后棚，人还没完全坐稳，卡车就蹭的飞了出去，郭德纲掰着铁栏杆，才勉强稳住，大爷明明迟到几个时辰，还是可以不把你当人。
终于走在了去往水南的路上，昨两天下了雨，空气还是湿润的，不像那天吹得满头满身的土灰，太阳没有露出来，整个天空都是一片灰蒙蒙，云就像灌了铅的棉絮。
卡车开得很快，灌了铅的棉絮像是都吹了下来，落进郭德纲的胸腔里，堵得人说不出话。
中途有人跟他搭讪，是坐在对面的一个小伙子，小伙子长得精瘦精瘦的，一双眼睛贼得发亮，他说他叫王恩，这是第一次上北京来。
说罢就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的跟郭德纲说起北京如何如何，当今如何如何来。
郭德纲看着前方，时不时搭两句腔。
那小子挺喜欢跟郭德纲说话，看他不怎么搭茬，还以为他也是第一次来北京。
在郭德纲面前就更加神气，拍着胸脯说自己是说相声的，赶明儿带你上北京城街上玩去。
郭德纲不说话，由着他在一旁得意，心想这年头说相声的竟然还有脸自豪了，王恩这种人自然不必深交，但更没必要计较，乐呵乐呵得了。
等到了水南，一行人下车进后台，小李一眼瞧见了郭德纲，大嗓门叫道：“你快过来，找你有正事呐。”
郭德纲赶紧拍了拍手上的灰，跑了过去，一副憨直的样子，跟着小李身后就往台子走。
跟着小李到了后台，看他把手里的单子往桌上一甩，声音凄厉的像破了音，骂了几句脏话，吓得身边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郭德纲也识相的退到一边，却见小李拽着一个人朝他走来，定睛一看，这不是刚才车上坐他对面的王恩吗。
小李扯着王恩的袖子到了郭德纲的面前，手一放，王恩打了个趔趄，像是被扔出来一样，脸上颇有几分不满。
小李看着郭德纲不耐烦道：“呐，今天你俩搭伙，这个，他就是天津曲艺社借过来的。”
郭德纲吓了一跳，好家伙，这团也太不靠谱了，观众都三两三两的来了，现在才说搭档是谁，本来就没磨合过，现在还不让对词儿，这是要上去全场现挂吗。
相声是没人听，但也容不得这样糟践，或许就是糟践的多了，才让如今的相声没人听。
这种不经准备的表演团里拿得出手，郭德纲却没法带着它去见观众，可现在小李就像个三伏天的炮仗，谁还敢上去点这一把火呢。
郭德纲不过去点这把火，却也不会妥协，斟酌了一番才开口：“李老师啊，我已经准备了一段单口，您看要不先让这位小兄弟歇一歇，这也刚打天津赶过来。”
“歇什么歇，啊，歇什么歇，他要歇那他干什么来了。”小李也没有怪郭德纲的意思，本身就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郭德纲不可能跟他真的较劲儿。
只能赔着笑脸道：“不是，我这不是不知道说什么吗，让您给拿个主意。”
小李那双小眼睛虚虚看了他一眼，声音不软也硬不起来：“别的我不知道，但要说起领导来，就说今天来的这个领导吧，他就最喜欢唱，这个绝对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