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北曲炎凉
作者:乔木折枝
就像他不可能告诉于谦这件大褂花了他多少钱,下了多大的决心,非得装成无所谓的样子,好像这钱自己一点都不在意。
人心大抵如此,越是穷的时候越是敏感,于谦明明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知道他一天没吃饭,他却自己琢磨出一千种意思,而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被于谦同情。
想到这里,郭德纲立刻就要走,拾起只剩一半的包裹,走的时候看见实木的沙发上被他坐出了水印子,蹲下用袖子底擦了擦。
趁着于谦在厨房忙活的功夫,逃亡似的逃出了于谦家。
防盗的铁门发出“嘭”的一声,惊得郭德纲心都颤了颤,于谦现在应该也知道了,知道他没打招呼的跑了。
这些大的年纪,干出这种事,也是够没溜儿的,但郭德纲没指望还能和于谦见上面,自己已经有了新的搭伙,他也要回去拍戏,以后都不会见面了。
他满怀期望的买了两件大褂,想问问他愿不愿意给他量活,但却没有问出来,因为一定会被拒绝,害怕被拒绝,所以拒绝了所有开始。
冲着下了三层楼,于谦并没有追上来,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一阵风吹过,还是凉的郭德纲心窝疼。
于谦正在磕鸡蛋,突然听到“嘭”的一声,惊得手一抖,一段蛋清拉扯着流出了碗沿。
他还是走了,电炉上的壶在这一刻也“咕嘟咕嘟”的响了起来,于谦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终于看过去,喃喃道:“水开了。”
郭德纲回去之后也着了凉,嗓子没完全好,还是来了北曲。
今天是在水南演出,郭德纲一大早就到了,门口还是那个青绿色的铜牌子,看起来像是被一夜的雨水浸泡后,长出了青苔。
郭德纲来的很早,其实还是抱着不可理喻的期望,他希望于谦能来,却知道他不会来,只觉得整颗心都要矛盾的拧在一块儿。
于谦果然没有来,他们一行人从天刚露个脸等到日上中天,都不见组织上来人。
郭德纲跟着十几个人一直挤在檐下,上边房顶滴水,还是昨两天下雨剩下的。北京很少看见那么大的雨,不过下了半天,也就歇了。
还有三两个蹲在路边的道牙子上,鞋上粘着和水的土,领子上结了垢,只顾着用粗黑的手指划着火柴,嘴里叼着白纸搓烟丝制的卷烟。
郭德纲看着他们手上的泥也搓进了烟里,还往嘴里拼命嘬,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笑得嘴里的浓烟都呛了出来。
郭德纲看了一眼,心里直泛恶心,他不抽烟,首先是没这个条件,但将来要有条件也不抽,他是打心眼儿里不喜欢,只能尽可能和那边的道有多远离多远。
一群人背词儿的背词儿,练身段的练身段,看起来像个露天的曲艺学员班,郭德纲前天回去着了凉,今天嗓子还有些哑,想着把力气留到后边,所以只是靠在墙上发呆。
说快倒也快,一行人就这么等到中午十二点,团里才带人开着卡车过来。
虽说是团里失信,但你也不能跟人家置气,又不是体制内的演员,人家还给你钱,谁给钱谁就是大爷,大爷打碎牙你也得和血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