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

僧人在这寺庙已一个人生活了许久，每日敲钟念经，务农礼佛，似乎与这寺庙化在了一起，活成了一个模样。他原是个孤儿，被父母扔在路旁，庙里独居的老和尚捡了回来，于是他自小就是个小沙弥。
小和尚悟性绝佳，又心地善良，十岁时对佛理的了解已十分透彻，有时候连师父也比不得他。方圆百里就这么一座寺庙，小和尚又生的眉目清秀，山下百姓时常上来求个佛，解个惑，竟多半不愿烦劳年迈的师父，多是信赖这个小和尚，久而久之，小高僧的名头也就叫开了去。
十二岁那年，师父圆寂，小和尚渐渐长成一个僧人。
那日，他去山里采草药，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心下生疑。拨开错杂的灌木枝条寻去，竟见着一个红衣的女子坐在池子边。那女子模样生的极为好看，恰如初开的芍药，只得用“娇艳”二字可以形容。她将一双纤细洁白的足浸入水中，鲜红的唇边横着一支翠绿的竹笛，眉目流转，正是怡然自得。僧人忙避开目光，正待回身离开，却被一声娇声喝住。
“既然来了，竟不同我打个招呼，你这和尚好不懂礼数。”女子将足自水中收回，一步一步走向僧人，笑吟吟问道：“白白听了我的笛子又不道声谢，却又是个什么道理？”
“小僧失礼，还请姑娘莫怪。”僧人双手合十，鞠躬道，“姑娘孤身一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么？我在发呆啊！”女子笑道，“你猜怎么着，我好好地发着呆。忽然从那灌木丛里钻出来一只兔子，霎时间扰了我的清净。那兔子生的还挺高，眉目还挺秀气，就是说话老气横秋的，跟个老兔子一样。”
僧人自知眼前女子在打趣自己，当下有些窘迫，讪讪道：“林中多是野兽，姑娘碰到一只兔子是万幸，如是豺狼虎豹，怕是会伤了姑娘。再不幸，蹿出一个山匪坏人，姑娘又怎能自保？姑娘听小僧一句劝，早些回家吧。”
“哎呀，我只遇到了你一个人！”女子大惊失色，虚掩着嘴问道，“你不是坏人吧？”
“小僧不是。”
姑娘绕着僧人走了一圈，将胳膊环在他的颈子上。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热气哈在耳垂上。她说：“也许，你可以是。”
僧人垂下眸子，淡然道：“姑娘可是这山中的精怪？”
“当真无趣！”红衣女子松开了他，嗔怪道：“我是这山间修行的狐狸，今日腹中饥饿，下山来寻人吃。既遇着你，我便不去寻别人了，不若，就叫我吃了你罢。”
僧人轻叹一声，道：“若我一人之躯，换姑娘不再加害他人，倒是死得其所。只消姑娘答应我从此不再杀生，今日便吃了我吧。”
红衣女子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来，眉眼间竟有些不痛快。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像你这样的笨和尚，世间怕是不多。幸亏我是吃素的，不过你既然这般空闲，便来听我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也好。”
“我从前认识一只狐狸，在山野间独自修行的狐狸。”女子收敛起眉眼间的妩媚，颇有些黯然。“它外出觅食的时候，被一个老和尚打伤降服。狐狸本该被当场打死，老和尚的徒弟心善，一时不忍，竟留了下来。狐狸被带回寺庙里点化修行，渐渐竟得了灵气，从此再不吃荤，只跟着那小和尚吃斋念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