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传(3)

于是在他出掌的时候，心情矛盾的杨瑾华跳出来帮自己的大哥挡了这一掌。季文渊大惊之下，本想干脆杀了在场的所有人，但重伤的杨瑾华对他说快走，他慌乱之间便夺路而走。然而走出去没多远，他又想到，虽然自己那一掌没有打在要害，但以华山派这些草鸡决计救不活杨瑾华，这姑娘与自己无仇无怨，不应死在自己手上。于是他折了回去，用真气震倒了包括杨嵩在内所有挡道的人，背起气若游丝的杨瑾华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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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派的功夫还是粗浅，与师父教给季文渊的内功毫无可比性。他运功半日便救活了杨瑾华，只是她经脉大乱，还需静养，季文渊只好带她回到自己的竹庐照顾了大半年。孤男寡女共处一隅，本就容易暗生情愫，何况杨瑾华本就钟情于季文渊。再加上这姑娘从小随心所欲不守规矩，很多方面和季文渊不谋而合，季文渊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总有种难以名状的舒适感。大半年下来，两人情投意合，便私定了终身。杨瑾华深知父亲刻板顽固，必然视季文渊为邪道，索性不回华山，与季文渊云游四海，抚琴吹箫，寻访美食和古籍，好不快活。
另一边，正道武林虽然在杨嵩的牵头下形成了联盟，但众门派终究各怀心事，难以形成合力。圣主教也不敢贸然与整个武林为敌，于是势头稍减，暗中发展实力。暗流汹涌之上，中原武林竟迎来了近十年的表面和平。
有佳人作伴的季文渊，在这期间遍访大江南北，探知红尘俗世，对师父留下来的书才算是有了真正的体悟。在他悟道的过程中，杨瑾华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只是，季文渊武功实在太高，那一掌之威终究难以治愈。至两人结缘的第七年，杨瑾华便难以远游，季文渊在竹庐里陪她两年多，终于还是没能挽留她的生命。
原本对悲痛和绝望只停留在理性认识层面的季文渊，总算有了切身的体会。
他花了很久，跑遍了所有他和杨瑾华一同去过的地方，试图回想她所有的言行举止，却终究是徒劳无功。又半年，季文渊哀莫大于心死，每日于杨瑾华墓前思索师父说的“自己”，落得须发皆白。
他的爹娘，因为弱小而无法找寻自我，短短四年便葬送了性命。
他的仇人，即便官至宰相也落得灭门，却只是因为仇家太强。宰相死后，能力平庸的皇帝难以节制各地豪阀，导致国家动荡，四方蛮夷不时侵扰中原。季文渊对此并无愧意，却略有惋惜。
他的初恋，为了报师仇嫁给了一个自己之前并不喜欢的人。
他的妻子，死在了他自己的手上。
原来这世间，不分强弱，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痛苦和无奈。当人和他人产生交集的时候，喜怒哀乐就终究要搭台唱戏，哪一方都不会缺席。
回想师父那十三年里，虽然逍遥快活，却偶尔会站在山崖上，对着明月吹箫。那是一首极难的曲子，季文渊总是不得要领，而师父也从不愿教他。
季文渊翻出师父留下的玉箫，虽然自杨瑾华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音律，但吹起当年那支曲子来，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师父也是自此之后，才开始追寻真正的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