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犬(一)
天终于亮了,下了一宿的雨好不容易才甘休,山谷里的空气有一种植物的香甜气味,但冷的要命。
一堆湿漉漉的落叶堆里站起了一个人,全身裹着草席,基本没沾到雨水,他把席子一层一层的解开,去掉这些带着体温的席子,这是一个青年,穿着破破烂烂的,看起来有些脏,头发蓬乱乱的,胡子拉碴,两颊有些凹陷,应该是流浪很久了,他刚把席子捆好,一阵山风吹过,把他冻得牙齿直打架。
“可恶,雪童子要出来了吗”
他抖落身上发黄的叶子,用略带惺忪的眼寻找接下来的路。
树冠继续滴雨,在无数射进林间的光线里有无数尘埃的翻腾,冬天慢慢逼近,呼出的气已经凝霜,他不由得裹紧本就破旧的襦袢,已经湿透的脚绊系在他佩剑的末端,脚上的草鞋湿漉漉的很不舒服,蜷起来的手指尽可能不去碰冰凉的手甲。可最要紧的还是找点东西果腹,手掌心凉和连续两顿不吃的人都是很可怜的,可碰巧他现在两者都是。
他是个浪人,他的草鞋已经磨的有点惨了,可他眼中还有点儿过去的荣誉感没被熄灭,但也只是时间问题,再过不久他就会和其它浪人一样,凭着野兽的心肠和一把剑,变成杀人劫财的恶鬼,行尸走肉的活着。
他从昨天黄昏开始进入这片林子就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可他已经不觉得特别饿了,因为他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迷路了。
找不到村落,冻死还是饿死都只是时间问题。他随然紧张,但也没有狂奔乱跑,只是调整好步伐节奏,一步一步的走,保持体力。
当西边的天际如血一般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除了森林以外的景象,气派的村镇和几处依稀的炊烟,和已经掌起的零星灯火,一种温暖的氤氲在心底散开,他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
他踉跄的走进小镇里,大腿经过长时间的行走已经酸胀麻木,襦袢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林中水汽浸透,几绺乱发黏在额头和颈子上,嘴唇干裂,口腔里弥漫着铁锈的腥味,可心脏却因再度踏入烟火中而兴奋的跳动。他摸向怀里,还有一把豆板银,够了,足够了,一碗泡饭,在一份鸭肉串烧,一瓶酒,再找一个温暖的床铺,不用在外露宿真的是太幸福了。
这是一座比较繁盛的小镇,已经入夜了,但街上还有不少人,每隔几户就会有家开着的居酒屋,有喝的东倒西歪的富人,头上的月代都快要散开了,被几个家仆搀扶着,手中的扇子都被揉的皱皱巴巴,呕吐物还残留在小袖上,还在大声唱着不知道是什么歌。风月场里,一些游女静静坐在栅栏里,低头不语,栅栏外面有几个男人贪婪的看着,被发怒的老板看到后,又意犹未尽的离开,。有三个看似黑道的人在街上大摇大摆走着,都裸露一半的臂膀,纹满了夸张般若和修罗,头发像杂草一样,又脏又乱,脸上都是些胡茬,他迎面和他们三个走了个照面,那三个人瞥了他一眼,轻蔑的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从他身边走过,他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流氓硕大的鼻孔里还有几根鼻毛,他忍住没笑出声,压了压自己的网代笠,快速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拉开一家小酒馆的门,向里面望去,里面没几个客人,只有几个下等町人在饮酒,桌上摆着一些煮萝卜和温清酒,这里应该就可以了,柜铺里探出一个大叔的脸,对他微微行礼:“欢迎光临。”他伸手撩开暖帘:“唔,老板,来一瓶清酒,一碗泡饭,在来点鸭肉串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