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古言‖定制‖美人皮(7)

叶酒琳捏一把木梳，顺着头皮而下。一梳梳到尾，二梳真容毕现。镜中的她一点一点褪去眉月间的惊艳动人，先是一双眼变得狭小下垂，再是吹弹可破的胜雪肌肤生出无数红肿与斑点，再往下，她又变回了那个一直以来粗鄙非常的丑女叶酒琳。
叶酒琳望着镜中那张熟悉的面庞，怔怔的生出指尖，似想从脸上刮下什么。她会不会是做梦呢?其实她一直都是那样美，此刻不过做梦披着一张丑女皮。她刮到后来成了挠，歇斯底里地撕扯着自己的脸，直留下无数道鲜红的口子纵横交错，混人了泪水疼进了骨子里。
再看铜镜里，又哪儿来的绝世美人，不过是个疯子般的丑女。
叶酒琳嘶哑地尖叫了起来，自口中发出的再不是从前的如铃清脆，而是刺耳难听的鸣咽。她用拳大力砸向铜镜，镜子咣当而碎，而她的右手也传来钻心疼痛。她终是忍不住了，掩着嘴飞奔而出。
刚跑出宅子，路人便纷纷报以厌恶的目光，见她纷纷避让。
从前他们也是这般避让，只是那时她逼人美艳，都只怕自已污浊的衣裳碰脏了她。而今却是恰恰相反，只唯恐这模样可怖的疯子离自己越远越好。
叶酒琳半哭半笑地看着，她冲每一个路过的人微笑，笑得对方连忙扭过头便跑。她心底生出无边的疯狂与绝望，只觉自己活着当真不如死了干净。
可是突然，她却整个人愣住了。
边伯贤自远处而来，他带着笑，着一袭素衣，提一盏剔透宫灯，每一步都飘然若仙。那是他答应过她的，大婚时的定情之物。
叶酒琳望得呆住，就那样痴痴看着，直到边伯贤经过她身侧，继而又走出数十丈。
自始至终，他都未看她一眼。
叶酒琳似给抽去了魂魄，颓然坐地。
那一晚，她长跪于木屋前。身侧落地铜镜里，她的模样比一年前还要吓人许多。
布谷女玩得累了，扭头望着木木的她，讥诮道:“难过什么，过去十来年不都过来了吗?”
叶酒琳无声地瞧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
布谷女见她无趣，片刻后没好气道:“如果我 可以让你一生都披着美人皮呢?你又拿什么来与我交换。”
叶酒琳蓦地抬起头来，满眼的喜出望外。她无法说话，只得用目光里无边的恳求来表态。
布谷女玩味 一笑:“那就拿你的命来换吧。”
叶酒琳一愣，一时无法理 解她的出尔反尔。
 “你死了以后，美人皮便将伴随你人葬化为森森白骨。那么这世间再无人会知晓你的秘密。在他的心中，你仍将是美玉无瑕举世无双，他会念着你一辈子。”布谷女欢声道。她似是很喜欢瞧人纠结错愕的模样，别人越是煎熬，她便越是欢喜。
她总也是一袭浓烈红衣，一张脸比笔下所有美人皮都还美上几分。叶酒琳揉了揉眼，整个人最后竟咧嘴笑了起来。
她这一生已然错了，她虚荣爱那美人皮囊带来的千般好处，从此便一连错到了底。若是不贪图那过眼浮华，她或许也会许给一个平常人家，一 生平庸而踏实， 生几个孩子，老了儿女绕膝，谁又还会嫌她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