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 | 现实向】朝露（下）(3)

德云社在南方一座城市成立新的分社，需要一位常驻队长。这其实是件费力不讨好的差事，面对全新的市场环境，几乎相当于从零开始，可以想见除了演出以外还需要亲力亲为处理不少琐事。社里上上下下，要么演出水平不够，要么处事能力不足，要么差在名声人气，一时之间竟然挑不出个适合的人选。
最后，是杨九郎主动申请了调任。
那天师父对他说，我的确觉得你很合适，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跟你开口吗？
师徒二人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师父不待他回答便又问他：家里人都安排好了吗？
杨九郎点了点头。
“你自己也想清楚了？”
杨九郎心里一沉，许多无法说出口的情绪堵在胸口，惹得人眼底发酸。
他与师父并不算最亲近，没法跟几个在师父身边长大的儿徒比，但他心里对师父的敬爱也绝对不少，有时看着烧饼他们那么大的人了，还能小孩儿似的对着师父撒泼耍无赖，其实是发自内心地羡慕的。自打父亲离开，心里便空了一块，他总觉得不论师父如何威严，只要在他身边，自己就还可以是个无所畏惧的愣头青、小毛头。
此刻他看着师父深沉的眼神，忽然明白，他这么通透的一个人，可能早就比他们更了解自己。
“师父，”他揉了揉眼角，郑重其事地说，“我都想清楚了。”
师父对他说：“好。”
师父又对他说：“小辫儿那边，你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话，我可以直接跟他说。”
杨九郎触电般地抬眼看去，见师父神色并无异样。心里不住地埋怨是自己做贼心虚。
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还是我自己跟他说好一些。”
师父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孩子，这几年你辛苦了。打那以后，你也跟着遭了不少的罪，你本来可以选更容易走的路，但你还是承担了这些。你又一向是个不愿意开口的。但我都看着，也都记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跟小辫儿，你们都是好孩子。”
师父好像也见老了，眼角的纹也多了。
也许世上每一个男孩子，在内心深处最渴望的都是来自父亲的肯定。师父一向严厉，更是极少与他说这些，眼下忽然听到他的话，杨九郎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来，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一边连连摇头，一边抹着眼泪。
调任的事情正式提上了日程。
杨九郎觉得自己跟张云雷好像总是碰不上，他来小剧场时张云雷碰巧没空，张云雷去时恰好他不在，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
临近启程，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他们俩久违地在小剧场说了一场，观众自然非常热情，而张云雷的兴致似乎也不错，返场时还唱了一首很老的粤语歌，很是动听：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散场后，杨九郎拉张云雷去他们原来爱去的馆子吃了宵夜，然后又送他回住处，跟他一起进了门。
张云雷扭头问他：“喝什么？可乐行么？”
“不用了。”
张云雷努努嘴，拿出一罐可乐，回到客厅里在杨九郎旁边的沙发坐下，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