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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陀螺》(3)

“我想你就要赶着牛车回到山上的小屋里去了。”她说,“架子上的那只铁盒子里有面包,咸肉被我藏在烧开水的大锅里了——这样猎狗就拖不走。晚上别忘了给钟上发条。”
“你这就去你埃德弟弟家吗?”兰西似乎漫不经心地问。
“我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那儿。我不是说自己如何受欢迎,怕给他们添麻烦,而是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这段路远着呢,我想还是赶紧动身好。我该说再见了,兰西——我的意思是,要是你还乐意说声再见的话。”
“我不知道谁会跟猎狗一样,”兰西说,听口气像个殉道者似的,“连声再见都不说就——除非你急着要走,不想听我说声再见。”
埃丽娜一时语塞。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五元的钞票和判决书折好,揣进怀里。贝纳杰·威德普眼睁睁地瞧着那钞票不见了,眼镜里透露出悲哀。
但从他接下去说的一句话——顺着他的思路考虑——既可将他看作是这世界上众多的有同情心的人当中的一个,又可看作是少数几个金融巨头中的一员,因为他说:
“今晚在那老木屋里有点孤单了,兰西。”
兰西·比尔布罗睁大眼睛向外望望坎伯兰山脉,此时的大山在阳光下一片青绿。他没看埃丽娜。
“我知道会孤单的,”他说,“可是人家横竖要闹离婚,你就留不住。”
“又不是一个人要离婚,”埃丽娜说,眼睛望着木凳,“再说,谁想留谁了?”
“没人说过不想留。”
“没人说过想留。我最好还是现在就动身去埃德弟弟家。”
“没人会给那老钟上发条了。”
“要我跟你一起坐车回去给你上发条吗,兰西?”
这个山里人脸上看不出任何激动的神情,但他伸出一只大手,将埃丽娜又瘦又黑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埃丽娜内心的喜悦一下子从脸上流露出来,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孔顿时有了神采。
“那几条猎狗不再惹你生气了,”兰西说,“你骂我没出息,恶棍,我也认了。你给钟上发条吧,埃丽娜。”
“我的心掉在那小屋里了,兰西,”她小声说,“跟你在一起。往后我也不闹了。我们走吧,兰西,还能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家。”
法官贝纳杰·威德普在他们丢下他往门口走的时候,突然提出异议。
“我以田纳西州政府的名义,”他说,“警告你们俩别干违犯本州法律和法令的事。本庭乐意而且十分高兴地看到不和与误会的阴云从两颗相爱的心头消散,但维护本州的社会道德与风尚也是本庭的职责。本庭提醒你们注意,你们已不再是夫妻,已正式判决离了婚,像你们这样已无权享受夫妻关系的各种权益。”
埃丽娜一把拉住兰西的胳膊。听法官这话的意思,难道他们刚刚接受了生活教训以后,她现在又非得离开他不可?
“但本庭已做好准备,”法官接着说,“随时撤销这份使你们丧失夫妻权益的离婚判决。本庭现在就可以举行庄严的结婚仪式,圆满解决争端,恢复本案双方所渴望的光荣而高尚的夫妻关系。要举行上述仪式,本案收费也就是五元。”
埃丽娜从他的话里看到一线希望。她立即将手伸进怀里,那张五元的钞票像一只飞鸽拍打着翅膀径自落在法官的桌上。她和兰西手拉手站着听到使他们重归和好的话语时,她那蜡黄的面颊上泛起了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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