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村落

寒假前的期末考完，冬天的北方天黑得早，暖气又热得烘人。我坐在前排角落里，从手边的暖气上摸出来考前藏好的袋热牛奶偷偷地喝了，随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越来越困。
偏偏教室里嘁嘁喳喳的碎语声不断，我困得厉害，却又被吵得死活睡不踏实。只盼着斜对门办公室里批卷子的班主任早点忍不下去，过来终结这片假期前的躁动。
教室的白炽灯被“啪”地拍开。我本就睡得不熟，眼睛再被灯光一刺，睡意登时退了大半。
“既然也不学习，倒不如来看个电影。”
教室里老旧的多媒体设备投影出片头云间的那轮满月，电影音量被开到最大声。我坐在音响正前方被轰得耳朵有点发痛，饶是教室里又彻底陷回黑暗也是再也睡不着了。
我趴在抱枕上昏昏沉沉地看完这一整场电影，被塞了满满一脑子不知所云的法语解说和在动物园里都未曾见过的毛色各异的大鸟。
2010年初，在《迁徙的鸟》上映八年后，我第一次看完了这部电影。
很大程度上受到这部电影的影响，在过年时哥姐问我要不要去海边拍摄南飞的天鹅时，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到了村子的那天我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为什么会在大年初二就放下了家里热闹的聚会，温暖的房间和随时可以链接的WiFi，跟着他们坐一整天的长途车，跑到个几百公里外连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的小村子里，只为了拍摄南迁至此的大天鹅。
雪融之时，海边二月，凌晨五点。
一年里最静也最冷的时刻。
下了三天的雪这个时候才刚刚停下，即使经过村民的清扫，积雪还是过了脚踝。
凛风，极寒，让我不由得想起影片中有关极地景观的描绘。我呵着手踮起脚来，像是这样就能看到海洋上的浮冰和企鹅。
走到海边，手脚并用才爬上一人多高的礁石。我为了行动方便只能戴露指手套，这会儿指尖早已冻得通红没了知觉。
太阳还没升起来，远远地向海面上望去，我看不到天鹅的影子。风从陆地往海面上刮着，夹着冰雪的气息，又湿又冷。我拉紧帽子，不停地搓手跺脚试图驱散寒意，可终是徒劳。
海边的人说来也不少，大多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摄影者。大家都是肉体凡身，都一样在海风中瑟瑟发抖，但他们却一边支着三脚架，一边抖得不亦乐乎。
“我说这种天怎么会有鸟！”
我一张嘴又喝进去一肚子冷气，连声音都被风声盖了下去。
姐姐压了压手示意我放低声音，她指了指远方海平线处白茫茫的一片，要我耐心点等待天亮。耳边有只剩下风的呼啸和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我找了块背风的礁石后面蹲下，呵着手，盼望着天明。
天空终于泛起白色，村子里偶尔传出几声鸡鸣，风里夹着隐隐约约的天鹅的叫声。我顶着风从礁石后面钻出来，踮着脚努力地向远处眺望。
约么七点半，海面被朝阳染成一片淡金色，有天鹅扑棱着翅膀向海边飞来，摄影者们调试镜头按下快门，兴奋地捕捉着天鹅的身影。
也有村民提着只红桶从家中出来，他们熟练地翻下礁石走到海岸边。而天鹅们竟是迎着他们游过来，像是对这群人类一点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