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唯不忘相思（33）

第三十三章 百千年是等闲身
减药的日子其实并不好挨，可周九良有时候觉着，自己竟在心底迷恋上了那种全身的难受和头部的阵痛。
因为每当这个时候，在他很少的清醒时刻中，他孟哥都紧紧偎在他的身边。
有时他甚至觉着，他的药瘾可能渐渐变成了心瘾。他的小孟哥哥替代了吗啡和氯氮平，在他内心更隐秘的一个位置上，既治疗他生理与心理上的痛苦，又让他转而心瘾难除。
偶尔在极度不清醒的状态下，周九良的脑子里会反复反复的回响一句话：“让我不爱这个人，除非把心剜掉……”越回响越是强化，最后几乎变成了明知不能说出口，却总是想脱口而出的心魔。
天渐渐冷了，杜筠也终于带着北方近乎凛冽的寒凉一路南下到了上海。他到的时候，周九良的戒断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孟鹤堂清减的很严重，身上已经撑不起他去年裁的袍子，尤其是腰那里，加棉的长袍被他一穿都显得空荡荡的。
杜筠见着孟鹤堂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看着不好。周航拖累你了，我得赔不是。”
孟鹤堂一笑起来整个人都很和煦：“到底是我没照顾好他。”
他们借用了杜公馆的一间茶室谈话，周九良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笑道：“我都十八了，你们俩能不能在字里行间注意一下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这件事儿啊？”
杜筠随手卷起手边的报纸就给了周九良一下：“大人才干不出你干的这事儿，你说，没有你孟哥你怎么办？”
周九良习惯性的、无意识的拉过孟鹤堂的手，把他的腕子握在掌中比划了一下，嗯，实在太细了。又把他比自己的小一圈的手放在掌中捏了捏才舍得松开。
杜筠把这个小动作看在眼里，不过没有说什么，直接开始了正题：“北边的局势不是很好，想必小孟儿也有耳闻。我这次接触到了一些人，觉着他们的理念似乎更符合现下这个国情。”
周九良闻听此言坐直了身子，面色一整，道：“杜将军，这话不是能说着玩儿的。你特地南下来嘱咐，是已经与那边建立了联络吗？”
杜筠微一点头，孟鹤堂见状，面色也有些凝重：“实不相瞒，我家少帅那里也同样觉得当下国军的状态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但是四一二事件之后，两方等于撕破了脸，恐怕短期内没有破冰的可能。”
杜筠点点头：“道义上讲，当时委员长救我舅甥于水火，我必须要支应他。但从我看到的状态来说，日本人已经亮出了爪牙，不出五六年，全面的战争就会暴发，南方也将不再稳定。那个时候才开始寻求合作的契机，早已经晚了，必须从当下早做准备。说白了，总要留条后路。”
周九良面色愈发的沉：“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只是老师心在天下，自出丘壑，性格却并不是十分敞亮豁达，此事不能对他提，还需从长计议。况且一山不容二虎，往后定然还有龃龉，老师做事慎而又慎、远虑深谋，当是对此心知肚明，现下更不可能寻求再次合作。”
杜筠点头：“正是。所以这话线上万不能讲，只好当面来说。局势一日一变，往后还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你们都需当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