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繁华落尽

他纵横几十年桀骜一世，即使如他这般睥睨天下的千古一帝，最终也敌不过岁月的冲刷，半辈子用来寻仙问道，只不过是妄图抓住那虚无缥缈的愿想，到头来却发现无比可笑。
后世子孙会如何评价他？呵后世一定也是他大汉天下，试问天下谁敢指责他的不是？但是百年以后千年以后万年以后呢？他想万古长存，即使存的只是一个名字，但是他是不可一世的刘彻啊，即使只是名字应该也是最浓墨重彩的一个。
如今他病卧榻上，倒不由自主想到了平常最忌讳的身后事，想到了百年以后，人们对他应该还是顶礼膜拜，千年以后人们还能称颂他千古一帝，老了，病了，曾经不可一世的他却突然在意起身后的名声来。
曾经他没想过如今想起来后怕，现在的每一个人都将成为历史，像桀纣文武一样，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名字。
差点忘了，他还曾经有一个小太史准备书写历史来着，上交了书稿自己竟从未在意过去翻阅，突然刘彻很想很想从那双古井无波淡漠的眼眸中读出他对自己的看法。
“陛下有旨，宣中书令觐见！”
尖刺的声音一声声响起，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宫殿，此时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去觐见。圣旨不可违，一句话便可要人生一句话也可以置任何人于万劫不复，而他不过蝼蚁没有一丝反抗的力量，只能在地域苦苦挣扎。
君权神授啊，他时常在想这个天究竟为什么要授予一个人这么可怕的力量，操纵这一切的究竟是天还是人？
天阴雨蒙蒙的，密雨斜织，冷风吹过，寒凉刺骨。
他撑着伞步履轻缓，神态淡漠优雅，这一举一动曾经都是学习过无数次又实践过无数次，举止投足，完美已经成了习惯成了常态。
有时候小奴看到他这种不紧不慢的神态额头都会冒出细密的汗珠，更有甚者会忍不住催促几句，而他只是报之以轻笑。
“陛下宣臣......”缓缓屈膝行礼，显得虔诚至极，即使如此君臣大礼他也显现出一种别样风采。
刘彻上下打量一下来人，二十多年的光阴终于在二人身上刻上不同，自己已经垂垂老矣，而他，刚过不惑。
“卿的书稿如今进展几何？”
即使淡漠如他也不觉身子轻颤，随后才缓缓勾起微笑，就那样看着刘彻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君主。
“蒙陛下挂念，还剩三篇便能结稿。”
刘彻满意点点头，仿佛这也是他极为挂念的一件事，沉吟半晌才继续缓缓问道，“卿剩下三篇会有朕么？”
他低下头，没有更多异样却无话可说。
执起杯盏玩味看着，刘彻眯起眼睛像一匹狡黠的狐狸骨子中散发的却是苍狼的威势，“那便是有了？”
“臣不敢罔上更不敢欺君。”
“写便是写了，卿自有一套春秋定律朕也不好多问，朕曾经许卿永不审阅书稿，卿也许朕书稿尽数交由延阁，这个约定永远有效。”
“陛下大恩臣永世难忘。”一份感激之情却不达眼底。
陛下看过太多的虚以逶迤，看烦了也看腻了，本来想在他身上能看到些许不同，可是没想到看到今日毕恭毕敬的他刘彻心底竟有一丝失落，当他征服下全世界时，那份激情便再也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