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无源之水（1）(3)

我摇着尾巴，配合着双手在半空里打了个旋，随尾巴的弹力落到桌子前。礁石制成的长桌稳稳坐落在那儿，有几团黏糊糊的海藻附着在上，还黏连着些许贝壳、石块。
这应该是人为安置的固定点。长有无数吸盘的纤细海藻，能够紧紧抓住物件，避免海流吹跑它们。几片带有划痕的轻薄贝壳引起了我的注意，它们上边带有连串优美的线条。这不应该是天然形成，而是有意为之。
这很可能是某种文字，优美、流畅、精简的文字，宛如吹拂身心的海流般清爽。
上边写了什么？抱歉，这涉及个人隐私，我不方便过多透露。
嗯？我为什么看得懂？
在此，请允许我说一句，这是常识啊，我亲爱的朋友。行走在外，目不识丁，可会有很多不便。
只需要掌握上百种基础的语系，就能轻易地从中找到规律。就算遇见截然不同的语言系统，也能通过一些基本定理去分析。比起抒情文学，语言规则更像是殊途同归的算式彼此转化……
抱歉抱歉，扯远了。从皱起的眉头我就知道，这对你太难了一些。
不必妄自菲薄，大多数人都这样。
确认完部分日常用品，我游到大型橱柜前，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
这种设施多半是衣橱。
“这是必要的检查。”
为什么要检查衣橱？这不理所当然的吗？
没人会喜欢自己穿着内衣，在大街上乱跑的痴态。如果不想被别人按在地上，或是送去听一堆唠叨，就得老老实实走这一程序。
出了那种岔子，可不能期望任何一种假期了。说不定还会被当做鬼上身，直接烧成灰烬。
——嘛，烧成灰烬可能在海底，有时候有点难度……
总而言之，要确保穿着打扮的正常，就得确认屋内大部分衣装的格调——倘若这儿恰巧是某种癖好的聚集地，那我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此举对淑女而言不太礼貌，但为了她日后名誉的着想，这点隐私的牺牲应该是可以接受的。
我如此宽慰着，不禁张开了白皙的嘴唇。然而没有响起熟悉的震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波涛，悠扬的曲调。
听见异常的声响，打开橱柜的双手蓦地停下。我再次出声，吐出几个音调，确认全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
语言差异。
意识到这点时，我忍不住用右手摸了摸喉咙，鳞片相触的感觉和皮肤大相径庭。人鱼的发音器官和人类的大不相同，当然也和兽人、精灵、异型虫、灵吸怪的不一样。
这还真是——
天经地义。
我的嘴角应该勾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天然形成的跨种族的通用语才是造物主的玩笑。若是遇见那种情况，必须要抬头确认一下，无法触摸的天际是否有神明，偷偷望着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们偷笑。
尝试搜索了一下脑袋中储存的词汇、语法规则、发音技巧，我很庆幸她们没有将其当做垃圾丢掉，或者故意当成宝藏藏起来，而只是整整齐齐堆在桌面上供我核对。
太老实了，老实地我怀疑这屋子是不是装了定时炸弹。在我还惬意摸索的时候，就把我从睡梦中炸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