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仙》（下）

（八）
宁轩的表情从未如此陌生。他说了一大堆话，我却只听见最后一句，婉儿，以后找个好人家。
还有那声叹气，重重地，打在我的心头。
“所以你一直，只是把我当成妹妹吗？”
“我知道了，你只是觉得画馆清贫，以后也不会再兴荣了，便不想我跟着受苦，是吗？”
“可我不在意啊。”
我鼻子很酸，也不管宁轩一直沉默，兀自念着：“你又让我去哪，找个好人家？”
“宁轩......”
“够了。”
我惊愕地看着他，不相信如此冰冷的语气有天也会落在我身上。
“婉儿，我真的是为你好。”他握紧了双拳，似是克制着什么。
而我，终于崩溃了。
“我不需要！”我向他大喊：“我一点也不觉得好！”
接着，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我们，像对仇人。
想到这我差点哭出来。
“我不想再瞒着你了。”他终是恢复了温柔，摸了摸我的头。我没看他，只听到一声明显地吸气。
“婉儿，你恨我吧。”
（九）
离开画馆，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直到今天我都不清楚，当时我是怎么走出来的。
靠着怨恨吗，或是一腔无助？
其实也没多难过吧。我安慰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不知名的光亮。
原来，宁轩一直都骗了我。
什么年少被父母抛弃，什么怪病，都是他和师傅合伙编造的。我本就是孤儿，只因师傅觉得我“有灵气”便带了回来。
当年的画馆比现在已不景气的画馆还要简陋得多。有天师傅交给我宣纸与墨笔，要我画一幅“仙”。
原来，原来这世上是真有仙的，师傅早就看出，仙附在我身上。
所以也只有我，能画出让所有人信服的仙。就算年幼无知，就算毫无画技，这都没关系，因为一旦决定画，执笔的便不是我了，而是我身上的仙。
传说只要有一幅仙，便可保一世平安无忧。
画仙的后果是我失了全部的记忆和长时间的昏迷，醒来也羸弱多病。而那副画，给了当时京城有名的权贵人家，崭新的画馆，就是报酬。
这一切宁轩都看在眼里。
可他以前从未说过真相，让我蒙在鼓里，我还以为来求仙的人都是找师傅，我还笑过他们，执迷不悟。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向往安稳，也成了浮生一梦。
（十）
“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仙吗？”
“不知道。”
“那你见过仙吗？”
“没有。”
“当真没有？”
宁轩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他永远忘不了那日在门后偷偷看宁婉画仙的场景。
宁婉自始至终闭着双眼，平静的像是睡去。不到半晌，画已完成。
那是一幅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画，只需一眼，就会让人深陷其中。从那天起，宁轩便开始偷偷画仙，尽管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画究竟该如何下笔，但他也没有放弃。
然而宁婉突然高烧不退，昏迷数日，醒来又失去了以前所有的记忆，宁轩的心里便生出愧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