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衰弱(4)

“不是，妈，我还健在呢，您别哭啊。”
“你懂什么。”我妈横了我一眼。“人走得不明不白，家里也不敢办事，一个个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也不能出声。我替他们哭一哭怎么啦？而且那是你发小，我从小看到大，就这么没了，我哭一哭还不行啊？”
“行，您先哭着。”我既见不得那泪，也听不得那声。动动右手，拉过被子，把自己埋起来。
老妈上手就是一顿劈头盖脸，“你能吉利点儿吗？！”她吼我。我委屈。
医生不再给我用止疼药，我现在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痛的地方。
我安慰自己，睡着了就不痛了。
大概是白天睡多了的缘故，我失眠了。我用我妈的手机刷着朋友圈。
他久违地发了照片，于是我第一时间地点了赞。然后，我更睡不着了。
6
再睁眼，妻安静地坐在我的床前，手里滑着手机，嘴角噙着微笑。
客观地说，她很不错。主观地说，我不感冒。
“回来了？好玩吗？”睡多了，我哑着声音问。
“我妈让我把换洗衣服给你带过来。”她收起了原本就不是给我的笑容，一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
也没错，除了那张婚书，我们可不就是陌生人么？
她离开，我开始刷我的朋友圈。
公司的HR主管发来了语音。
“你搞什么？”
“姐，是别人搞我好嘛。”HR主管是我师姐，念书那会儿就很熟了，跟她说话，我没有避讳的。
“你是结了多少仇和怨啊？大放假的，有人来公司调你的档，查了你个底儿掉。”师姐顿了顿，“你说你都那么大个人了，什么人可以招惹、什么人不可以，你心里没数啊？”
“姐，我有数，可这次事出突然，我也懵着呢。”
“姐跟你说句真心话，你知道我为啥把大boss的外甥给你带吗？还不是给你个机会，贴近一下上层？你们那期，到现在，留下来的只有你了。你也知道公司的政策，技术岗做不到四十岁的，中层管理岗也没什么意义，你就抓紧了机会往高层管理岗上走吧。”
“姐，谢谢你替我想得周到。”
“你少来。这次这事，我帮你兜着。巴西那张大单，你做得不错，上面本来就很满意；再加上外甥少爷的商业吹，简直锦上添花。你呀，该走的场面还是去走走吧。”
“行，姐，你放心，等我能自行走了，我一定去过过场面。”
关了对话框，我开始心算起自己的资产，房子、车子、股票、债券、基金、存款、贵金属、随身的现金，林林总总，大概可以支撑到小娃大学毕业。如果中年失业后还能顺利再就业的话，无论进项多少，应该还能支撑得更久一些。如果算上妻那边的财产，小娃出国留学的第一年费用应该够了。
算完帐，我手痛、脚痛、头痛、胃痛的感觉好了些，就是总感觉自己会再从楼梯上滚一次，没啥安全感。
7
我跟他躺在明明灭灭的极光中，梦境带给我上帝的视角。
我看见他手机短信上写着“孩子醒了，找爸爸，你在哪里？儿子，你快快回来吧。你不能让孩子既没了妈妈，又没了爸爸；也不能让我们没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