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友】(4)

但今天千寻要走。
她看着威廉终于留下菜谱，如释重负。
他将从长时间的记忆混乱中得到解放。
这是伊丽莎白.切斯特去世的第十个年头，佐藤千寻履行了她的诺言。
她不仅仅是一个名叫伊丽莎白的朋友，她是威廉的贝蒂。
切斯特先生在切斯特夫人死于肺癌的同时出现了严重的认知错误，他总认为妻子仅仅是出门在外，这个学年结束就会回家。一个学年，一个学年，一个学年，圣诞节结束时他的记忆就会重置，然后撑着下巴坐在阁楼里，带着幸福的笑容等切斯特夫人用钥匙开门的脆响。贝蒂给她的丈夫留下这份极端残忍的礼物。
也有没那么残忍的。
她嘱托最信赖的友人把威廉最熟悉的味道带回他身边，如果能帮他走出痛苦再好不过。
盂兰盆节。
佐藤千寻知道贝蒂放心不下那个吹黑管一紧张就跑调的小胖子。她在伊丽莎白的葬礼后第一次敲响切斯特家的房门，威廉迎接她的状态很不对劲，局促而不安。室内什么都被安排得井然有序，就好像——她还在。
他拼命道歉，说贝蒂不在家厨房就没人料理，听得千寻比他还不知所措。
于是她恍然大悟，如果难以接受现实也是一种痛苦，伊丽莎白的遗言依旧有效。
千寻有了主意，她庆幸自己还留着曾经和室友手写记录的菜谱，随后在八月亡灵归来的日子叩响威廉的门。
装作没事一样把现实送到梦中人面前真的有点困难。
她看着威廉吃下那些餐点，轻松愉快。
吃吧，她祈祷。
这是贝蒂的痕迹。
她每年说着一样的谎言。
“我们在大阪意外的见面了——”
“她担心你大晚上饿到哭出来。”
“威廉，偶尔也试试自己动手怎么样？”
“我要回去了，真的不试试？”
“贝蒂很好，她会联系你的。”
“在科考结束的时候。”
佐藤千寻差点就在这次因身心俱疲彻底撒手不管。
威廉很争气。
他终于选择把现实握在手中，哪怕之后会被当头一棒砸得脑浆迸裂。
第十一年的八月。
她忐忑不安。
摇下车窗——佐藤千寻恍惚闻到来自五十一个灶台与五十一个烤箱的什锦晚餐味。
“夜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