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友】(2)

为你即将到来的噩梦感到万分抱歉，放下电话，威廉暗自忏悔。
我得做点儿什么，至少要让她在家里好好吃顿饭！
当晚切斯特先生和乱七八糟的食材一起手忙脚乱的钻进厨房。他让意面在忽冷忽热的水中彼此相拥，密不可分，让柔软的鸡胸在没有油的煎锅中变成身披铠甲，能够折断叉子的战士，又让蘑菇在烤箱最上层的高火中舒展四肢，终于找到故里一样，把锡箔纸当做能够长眠的温床。这不是烹饪，威廉哀叹，这是对蛋白质和纤维的强暴与猥亵。
制造那些奏响夜晚与清晨的味道的人里绝对没有他，他放弃了，打扫干净一片狼藉，等待千寻无情的审判，搞不好还有他亲爱的贝蒂。
底线是不能带这样的朋友去外面吃，起码为了避免她把他们大学时的黑历史都事故性的都落在陌生的耳中。不，还是让千寻……想到这里，威廉恨不得变成鸵鸟，把头扎进六英尺之下再也不见人。怎么可以让她自己在这里给房子的主人煮晚餐？！
要不为什么总觉得佐藤小姐会读心术。
不同平日只提着精致的纸袋，佐藤千寻大包小包的出现在门前。她径直迈向厨房，发出了甚至有点做作，日本女性典型的惊叹：“啊啦— —”又把手中的各色果菜粮肉放下，转过身，故意眯着眼睛勾起唇角“真干净啊，威廉？”伊丽莎白总会说千寻这猫一样的表情可爱到要让她窒息。切斯特先生悄悄吞了口唾沫，他也窒息，伴以脊背发凉，支支吾吾想要解释。但明明头天晚上想好了成千上万个理由来掩盖自己对烹调食物没有丝毫天赋的说辞，现在却丢掉了舌头，用带着抽搐的僵硬笑容面对她：“我知道，你很想吃贝蒂的蛋奶布丁和焦糖饼干对吗？”他又觉得笑不出来“我也想。”仿佛犯下弥天大错般别开脸“我不想让你做噩梦。”
他不该吹嘘伊丽莎白的手艺有他的一半功劳，那真蠢，亏朋友们都卖他这个面子。
千寻笑得出来，她再也支持不住憋在胸腔里上下翻滚的冲动，噗嗤一声哑然，揉着被尼龙绳勒得发红的手心靠在灶台上：“你可真是没变，贝蒂都告诉我咯。”
“啊？”
“她在大阪下的飞机，抽空和我见了一面。”佐藤小姐语气平静，对威廉意料之内的惊讶表示理解。她娓娓道来那场惊喜式的相遇，仿佛策划已久，按部就班。甚至还掏出伊丽莎白的手写菜谱亮给老朋友看。也是傍晚时分接到她的电话，得知对方要途径大阪开会，研究所预定的酒店还离自己的公寓很近。千寻手上没有闲着，她解开纽扣，挽起袖子娴熟的拧开水龙头冲洗食材，没忘记把威廉轰去客厅打发时间。牛肝菌与白蘑菇并排躺在案板被一起切碎，除了黄油滑动着劈啪作响，她听不到别的声音。威廉如坐针毡，他不觉得现在是打开电视看一场球赛回播的合适时机，更何况连蔬菜被炒熟的焦香都在提醒他，千寻就在里面，自己作为东道主不能这样毫无风度的什么也不做。于是他正了正领带，鼓起勇气走过去，她的声音由远到近。
“我们聊了不少呢，她说你结婚后还是一副研究生刚毕业的样子，连给杂志投稿都要兴奋得睡不着。还有还有，经常半夜爬起来吃她存起来的炼乳，稿费都拿去预约牙医了对吧？没点心吃会做噩梦的明明是威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