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窝瓦河

“您都看到了，”霍说，“我们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野蛮。”
霍的话说得很中肯，蓬莱宫岂止是不野蛮，它比世界上绝大多数地区都更文明。赫恩刚刚享受过了西方的精致浴室，而沐浴所用的香波是以近似于中医的手法调配出的药草和香草混合剂。当她结束洗浴后，有仆人给她用专业的手法推拿了一番，让历经两天跋涉的她觉得重获新生。最后，她坐到饭桌前，面前是以奥地利手法烹饪的野猪肉。赫恩相信，一个如此多元化的地方一定是高度文明的。她怀着轻松愉快的感情享用这份扎实的晚餐主菜，她的伙伴们也极为轻松，连宇佐见也有品尝一小杯干邑的从容姿态。不过霍的餐盘里只有一小团冰淇淋，杯子里只有一小杯红茶。“抱歉。我不能和你们吃得一样尽兴，我需要遵循限制。”
赫恩结合那根奇异的手杖，怀疑霍是否被疾病折磨。答案是否定的，绝对是否定的。她能在霍的脸上看出饱满的元神来，霍的脸至老不过六十岁，但年轻起来又像十六岁。她说话举止很稳重，让人舒心，稍加留意，还会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不是老人味，是《禹贡》下上之土所贡的苞茅之香。她身着藏蓝色中式长袍，自膝盖处开叉而下，开叉处有白布衬边，里面还有顺滑的丝织裤子，两袖的颜色逐渐淡化，到袖口处化为可爱的天蓝色。赫恩知道这染色工艺当是很精细的。
这里的一切都是以中式为基础，不过也有很大程度的日本影响，木制檐廊就是这样。房屋内部的结构则按传统匀称的中国范式建造，同时在充满装饰性的梁柱下，可开可关的屏风让人想起推拉门来。
赫恩在内心深处觉得有必要在她们耽于享乐前谈妥正事，不过她明白循序渐进的重要性，于是她先旁敲侧击起来：“我们非常感谢您的款待，不过看来这里不是常常有客人吧。”
“确实很少。这个岛不是旅游区，甚至可说有些私人领地的味道。”
赫恩听了一笑：“您说得很委婉，要我说，这里是我到过的最与世隔绝的地方。那隔绝人迹的壮美峡谷，那美妙但令人胆寒的茂密森林。这里的文化，似乎也是独有的，没有外来污染。”
“你是说污染？化学污染吗？”
“不，我指的是电影院，演唱会，霓虹灯所造出的光怪陆离的可怕怪兽。如今全球正在被这些现代产物蹂躏，我发誓，除了南美洲和非洲的原始部落，这世上主流的地区都被现代病毒感染了。”赫恩即兴发挥，但明白自己想让霍多透露些情报的目的，况且，她说的也是肺腑之言，足以回报霍的温文尔雅。
但是，东风谷小姐一如她的发色显示出的——“愣头青”——那样鲁莽，她直截了当地问到：“你们这里的宗教机构办的很不错，您可以给我们讲讲这里的事儿吗？我也是服侍神明之人。”
“喔，好的。”霍在有些尴尬的停顿后继续说道：“不过我们的宗教并不重视神明。我们这个道宫大约有五十多个专职修士，还有几个像我这样非正式的修道之人。而我们的出生地遍布全球，大部分是中国人和日本人，不过也有些欧美同僚。”
“我明白了，你们的长老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