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事物语·全书序章·其一|彼得·日耳曼的小序(2)

真到那时候这个小子一定会这么说的。
龙之介离开的那天晚上，只有虫鸣与漫天星辰为他送别。等早上我醒来，我身边有关他的一切物品都消失不见了。那段时间我们刚一起拜访了瓦伦里格的学术中心“以太塔”并在那里搜罗到了杀死阿提拉的“屠龙者”弗朗索瓦·德古拉的诸多逸闻，正在前往圣骑士团本山的路上。在某个酒店喝酒的时候，龙之介露出了一反常态的可亲醉态，或许那就是预兆吧，那小子平常喝酒完全没醉过。
那天晚上真的很开心，我们两个喝醉了以后一直聊些有的没的，一直聊到了深夜。现在想想，龙之介真的不擅长和别人告别，明明只要说一声就好了。这也算是我和他的唯一的遗憾。
说了很多多余的事，我们来聊些与故事内容有关的话题吧。
说起来，从阿提拉西征开始的足足有二百年之久的乱世的确使很多人流离失所，也令诸多秩序遭到破坏，这些确实如那些道德家们所言。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无数的豪杰追随各自的理想、信念与欲望而纷争，其中有圣人也有恶人，有帝王亦有乞丐。正因乱世，人们能够从阶级中分离出来，平等地竞争——这也是当今在和平中成长的人们所无法想象的。在那个时代，无序就是有序，寡淡与激烈等同，正义与邪恶相当，无欲即是强欲。因此，虽然已经有很多人记叙那一段历史，但我依旧想要去重寻乱世，依旧想要去追寻那一份坚定不移的意志。哪怕被评论家们驳斥全文尽是叛逆我也要去记载，哪怕接下来的全文被污蔑为赝作我也必须去完成。
如果真的有宿命这种东西的话，这就是我最后的“天命”了。
我就直说吧——这是有关英雄的故事。
我坚信，那些被冠以英雄名分的人们，在他们的道路尽头一定有什么相同的东西吧。我也曾目睹过迟暮的英雄，在我还六岁的时候，从山的另一边来了一些人，他们赶跑了霸凌村子的土匪，和村子里定下了稍微交易点粮食就保护村子的约定。虽然只是偶然见到了领头人两次次，但到现在我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时的我强烈憧憬着那个人，想要成为那样的可以笑着保护大家的人，想要成为那样的大人物。直到有一天，领主带着他的士兵们杀进了村子，当场抓住了正在交易的那些人。大家都被吓坏了，毕竟一年到头只有在新年的时候能遥遥望见做新年致辞的领主大人，竟然站在众人面前一个个砍下那些被抓住的人的头颅，那时的我年近八岁，我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那个领头人。
轮到领头人的时候，领主大人停下来问他有没有想说的话。
他是如此说的。
“我骗了这个村子，我反叛的事他们毫不知情，请不要为难他们。”
那个领头人，到最后都在为围观处刑的村民们求情。而人们只是围成一圈观望。后来我在某份陈年报纸上看到了一份有关记录——“反叛的护国英雄之子夏洛克·德·弗雷，现已伏诛”。毫无疑问就是那个人。
那件事过后，我就一直在想，一个破坏秩序的叛乱者、罪大恶极的恶人，为什么到最后都在尝试着徒劳的善举。于是在十四岁那年，我把父母与兄弟们抛在身后，一个人离开了家乡，最后却成了一个不成器的吟游诗人，反复吟唱讴歌英雄的曲调，并收集他们的逸闻，直到今日。现在我已经五十有余，不客气地说，我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