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沉录·王锜传】(2)

【三】
太和二年的夏天，王锜孤身一人来到了兴元府。
刚入城，便购置了纸钱万张，趁着天色尚早，往东北城垣下焚烧。
归来时，见东门外聚集了不少人，有当地的士绅大户，也有州府的官吏兵士。
忽有一人望东高呼：节度使到！
方才众人，纷纷列道相迎，王锜细问其故，旁人道：皇帝陛下敕封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赵郡公是也，今日到任。
赵郡公李绛，三朝老臣，素以刚正闻名朝野。
王锜望着李绛浩荡的入成队伍出神，他多希望，有朝一日，能像李绛这般。自己不求位极人臣，只是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便可。至少，也能让自己知道，那个来自天兴小城，名叫王锜的书生，并非人们口中的庸人！可这一刻，似乎永远也不会到来了。
车队里突然传出一阵惊叫，打断了王锜的沉思。
一支红色旌旗突然被风折断，砸落坠地，卫士胯下坐骑受惊，径直向王锜所在的人群冲来。王锜不由多想，奋力用身躯推开旁人，可就在自己将要躲闪的刹那，王锜却忽然停下脚步，面色变得从容，似乎就在转瞬间，已决定迎接死亡的到来，缓缓闭上双目，准备好结束自己籍籍无名的一生。
嘡！
又是一声，待王锜再睁眼，四溢的鲜血伴随着一支羽箭出现在他的面前。
人群后李绛跨骑拈弓而来，众人纷纷退避跪拜，唯独王锜站在原处。
李绛：救人者，何不自救？
王锜淡淡答道：此生孑然无望，不求苟活，成他人笑柄。
李绛：尔为何人？
王锜：天兴人，王锜。
李绛念王锜临危有救人之心，颇为赏识，趋马上前：既为独身，自今日起，尔便入我帐下如何？
王锜愣住了，一时间竟惶然不知所措。
李绛指着地上已死的马匹，说道：王锜之名，逝如此驹。大丈夫，岂可妄自菲薄，贻误光景？今赐尔名景延，明日兴元府衙前受命，好自珍重。
车马离去，人群退散。
东城门外，独留王锜一人，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如困溺深潭已久，忽而重见天日。也许，这就是吴岳大王蒙恬所言的时辰已到吧，更是王锜此生期盼，终于尝到的知遇之恩。
他缓缓蹲下身子，以手抚摸地上的战马：从此世上再无王锜，唯有王景延。
唐太和二年的夏天，这是王景延与李绛的第一次见面。
【四】
王景延因救人之功，在李绛帐下，受得牙军什长，统兵二十，从此成为李绛的亲兵。王景延虽然不能文才科举中第，却在军事上展露出不错的天赋，又读过书，能习笔墨，很快受到重用，升任牙将，统兵一千。
王景延的升迁仪式上，李绛亲自赐予他将印。
这位年过花甲的老者，欣慰的对王景延说道：丈夫，果不负所愿。
王景延更是激动的拜谢道：愿效死，以报大恩。
这一年，是太和三年的冬天，也是王景延与李绛第二次见面。
没多久，蜀中传来消息，蛮兵寇犯成都。长安传来旨意，敕令李绛派军驰援。此时兴元兵少，李绛奉命新征士兵千余人，率军入蜀。行至一半，南蛮兵退，李绛只好率新军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