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人之林（六）(9)

杜家母亲不冷不热的一一回应了大家的招呼。那些闲言碎语她也是听过的，她家这情况又和寡妇有多大差别，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就算你不想去找事儿，这事儿也会往你跟前凑。开始她还会出来说几句，解释解释，只是人都是这样，当着你的面他会跟你一起骂那些乱嚼舌根的人，转个身，就去跟着嚼舌根了。这次数多了，她心也累了，反正她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也就随便他们去了。此时听见街坊领居的话她也不往心里去，全当做没听见。
众人尴尬的寒暄完，就找了借口各自离开，杜家母亲小声叫住其中一人道：“张家嫂子请等等。”说着就从衣兜里掏出一钱袋，那钱袋样式有些老旧，看得出用了有好些年头了，只是上面那褪了些颜色的绣图显示了主人灵巧的手艺。
“今天卖了一些绣品，就想着把上个月借你家的钱给还了，正好现在碰上了……”杜家母亲拿出银钱递给张家嫂子，又道：“前段时间虎子和小杕的事儿，是我心急，给你赔不是了。”杜家母亲虽说对儿子受小伙伴欺负一事，心有芥蒂，但好歹张家嫂子也是帮过他们母子俩的，念着这份好，她现在说不得也要说些场面话。
张家嫂子，也就是虎子他娘。前段时间两家因为小孩的事，闹了个脸红耳赤，其实说不得谁对谁错，只是家长嘛，特别是做母亲的那个不护子？
“哪儿的话……”张家嫂子接过银
钱一把拉住正要赔不是的杜家母亲，言辞爽快的道：“还是那句话，小孩子打打闹闹常有的事。”她为人爽快耿直，有些大大咧咧，两家人因着小孩的事闹了个不愉快，结果在杜家揭不开锅的时候，却给粮借钱，心胸为人可见一般。
那些本来已经借故离开的人，这时倒有好些人返回留下来看热闹了。张家嫂子看着手中的银钱又看看杜家母亲，拍着她肩膀道：“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这钱啊，不急着还，照顾好身体才是要紧的，你倒下了孩子可怎么办？为了这些钱你熬了好几夜赶的绣品吧？瞧你这眼睛……”
杜家母亲听她说完这番话，心里很是感动，她家遭逢变故以来，人情冷暖看得多了，也经历得多了，像张家嫂子这样的还真没几个。
“不碍事的，我还撑得住。”杜家母亲回道，她家现在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本来家里就已经是四处举债，要还钱的地方就多。前段时间因为救急把山上那老人给的金石用了一点，她全当是借了老人的，现在正四处凑钱准备还了，自然就没日没夜的干活儿，强撑着。
她心里想着自己没同老人商量就擅自动用了那些金石，有些过于不去，面上显露出来的神情就有些不自然。
于是这不自然的神情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却是另一层意思。旁边围观的人里就有人突然来了一句：“哟，杜家嫂子，你那绣品涨价了吧，要不得多少绣品才能换这些银钱啊？”
杜家母亲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一是累的，一是被人的话戳心了。还给张家的银钱，一部分确实是她卖绣品的，还有一部分却是那老人的金石典当后换来的。她念着张家嫂子的好，知道她家也不富裕，因为张家嫂子时常接济他们，还和她家汉子吵了几次，这才想着凑足了钱，就立马来还上的。杜家母亲也是心里惦记着还钱这事儿一时着急，忘了看场合。现在被有心人这么一说，想着她这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心里是有些难为情，另外，那些钱的来历她也不方便同这些人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