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的航空灯

1.
春天到来。
到了种下高楼的节气。
向种子的坑里，撒下钢筋和混凝土，混合搅拌，按三比一的比例。
还要一同埋下一些签好的文件和公章，放一瓶爆竹的燃烧气息。
2.
高楼在雾霭中拔地而起。
缀着亮晶晶的玻璃镜子。
小明作为一个新进的访客，走上昏黄的楼道。这儿四处静谧，毫无人烟。
既没有鸟雀鸣叫，也没有车流轰鸣。
但房间里铺陈着蛇般的电线与家具的美妙光泽。
顶部的监视器和烟雾探测机兴奋地旋转摆动。
在斑驳的办公桌上，他还捉住一份工作契约。
3.
生活日复一日。
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每一个日落，小明把十二只灯笼摆上楼顶。
火光在黄花梨的骨架与桐油纸里跳动。
灯笼的火焰是不灭的，永远这么燃烧着，什么也烧不掉。
它们在即将降落的夜幕里作为警示，让那些野生的飞机远离。
等清晨先生再次光顾，就把灯笼重新放入仓库。
4.
在某个与往日相似的夜晚。
小明看见远处的沙丘中驶来白帆。
女孩走上来，赤脚踩着阶梯和绒毯，浅蓝色的长发发像是海里的动荡的水藻。
“你在这儿做什么？”她问道。
“把灯笼搬上来，作飞机的航空警示。”小明回答。
“然后呢。”
“等天亮了，就把灯笼搬下去。”
“你为什么不一直放在这里呢，搬上搬下毫无意义。”女孩笑意盈盈。
“我不知道。”小明挠挠头，“工作罢了。”
于是他安好最后一个灯笼，并且准备等醒来再把它们放下去。
5.
小明带女孩去看那些藏在楼里的房间。
一间没有药和医生的医务室。
一间没有货物与货架的超市。
一间没有书籍与杂志的图书馆。
这些都是一种楼的装饰，就像是房间里的牛顿摆和栖息在床上的娃娃。
真正的生活物资来源于自动售货机
它的根——那些黑漆漆的管道——深扎在沥青的街道里，电子屏上有成百上千页的菜单。
它什么都卖，便当和药、饮料和鱼竿、七巧板与收音机。
6.
生活日复一日。
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每一个日落，小明和女孩把十二只灯笼摆上楼顶。
等清晨先生再次光顾，就把灯笼重新放入仓库。
7.
再后来小明有了孩子。
孩子长大。
高楼和灯笼也随之变多，像是一片林子。
孩子学会摆弄灯笼。
厌倦了日复一日。
小明就和那个蓝发的女孩一起找了个大冰箱，有金属的把手和深黑色的烤漆。
他们躺里面，在冰冷的冻结里睡去。
8.
小明和女孩苏醒的时候。
这里已经人满为患。
或许是孩子调皮多转了几圈开关，时间已经不知过去了几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