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钤离】遇君不误(6)

“这棋，乱了。”慕容离清冷出声。只见原本整齐的棋局此时却像一盘散沙。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拾着一枚棋子，放在离自己较远的地方。宽大的衣袖中，白色粉末悄然掉落在公孙的茶杯里。
公孙钤专心盯着满盘棋，似乎并没有察觉。他不自觉地端起身侧的茶杯，递到唇边。伴随着一个下咽的动作，一口茶水咽进肚里。
慕容离藏在棋盘下的另一只手攥得生疼，把自己白净的指腹掐出一道道血痕。
“不必再下了。”
公孙钤闻言，抬起头，唇边沾染了一片血丝。
“我其实是瑶光的王子。”慕容离实在不忍看那抹刺眼的鲜红，别过头，“我是为了复仇才来到天璇的。”
“真的吗？”公孙钤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仅仅是为了复仇？”
“反正我的目的就是复仇！”慕容离突然放大了声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是你杀了庚寅。我没有保住阿煦，连他留给我的人也没有保住，他一定会很失望吧。”
阿煦，原来那位蓝衣公子叫阿煦。
“呕……”一口鲜血吐出，公孙钤再也忍不住，无力地匍匐在棋案上，将上面刻画的图案染成了红色。
“慕容，我以为他是他国派在你身边的细作，所以我必须杀了他。如果，他是你谋害天璇的死士，我也会杀了他。因为，天璇是我的家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衰亡。”公孙钤艰难喘着气，“阿黎，其实从那天你和我的对话，我就已经隐隐猜出了你的身份。是我们天璇欠了你。但我不能把天璇交给你，只能用我的命作为补偿……”
原来，杀庚寅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慕容离听了第一句，就把眼圈儿红了，到后面，更是泣不成声。“你这个傻瓜！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喝下那杯有毒的茶水？你以为，你一条命就够了吗？我告诉你远远不够！你别想用自己的命换取我对天璇从此手软。我要去叫医丞！我要让他们来救你！”
“阿黎，不要，我已经快不行了。”公孙钤紧紧抓住那人绯红的衣袖，抬起眼，只觉得满眼明艳的朱红，从那人身上散开，迷乱了双眸。那人的长发拂过自己沾染鲜血的面容，柔柔的；发间淡淡的清香，一缕缕泻下，迎面飘来……意识渐渐模糊。
“阿黎，我想告诉你，我一直对你……”
“我都知道。”
公孙钤在心上人怀中虚弱一笑，拉着那人纤细柔软的素手，“阿黎，我希望你能放下过去的仇恨，从此远离尘世，好好做自己，就想当年我见到你时一样。你现在的每一天，都活的这么艰辛，就算报了仇，失去的，也再也不会回来了。乱世中的兴亡是不可避免的，至于天璇，未来如何，也都交给命运吧。如果你放不下，我也没有资格勉强你，毕竟你的那些伤痛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是真正的快乐。对不起，如果我不是天璇人，或者不是天璇的副相，我一定能给你想要的。现在，却只能靠你一个人了……”
“别说了，公孙兄……钤哥哥……”慕容离抱紧了气若游丝的眼前人。
公孙钤听到了这声很久没听到的熟悉的称呼，满足地闭上了双眼，就像睡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