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钤离】遇君不误(4)

打定了主意，他也没让公孙钤知晓，就带着一个贴身侍卫，坐着车辇御驾，来到府邸。
下人通报。
公孙钤正和慕容离在府中对诗品画，不亦乐乎。闻言便忙着恭迎，把年轻的君王请了进来。慕容离深不见底的眸子闪过一丝寒光，起身绕到后堂。
“王上，您突然前来，是不是有什么要事？”公孙钤鞠躬行礼，毕恭毕敬。
“怎么？爱卿的意思是，如果孤没有重要的事，就来不得吗？”
听出君王语气中隐隐的怒意，公孙再拜，却神色如常，“王上，您身子尊贵，而在下不过是一介臣民，礼不可废。”
“好一个礼不可废，果然是爱卿的风格！”陵光开怀一笑，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两人转至中堂。陵光揽起长袍，坐在上首。公孙命人奉茶。
半响。
“听闻公孙副相从天玑带回一名乐师，现在就在府中。孤想见他一面，爱卿可否唤他出来？”
公孙自然应允。慕容离听说，虽不情愿，也无可奈何。也不特意梳妆，只草草打扮了一下，就随仆从去了。
只见一抹朱红映入眼帘，陵光端茶的手一顿，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人。
里面是圆领浅粉色薄纱罗裙，外罩桃红雕花大氅。长袖如云，衣尾似水，安安静静地绽放。明明是艳丽到极致的颜色，眉宇间却偏偏是不染粉屑的孤傲，果然是容貌出尘。再听他吹上一曲，箫艺出众也不是空谈。
不知为何，那人眼尾的胭脂红痕却触目惊心，张扬着隐忍却逼人的杀气，与整个人纤弱柔美的形象颇为不符，令陵光不由惊诧。
“慕容公子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不同凡响，孤算是佩服了。”
“谢王上抬爱。”依旧冷冷淡淡、未见波澜。
慕容离抬起头，正视眼前这个害自己国破家亡、让自己蚀骨灼心的仇人。
那人一身高贵的紫，穿着繁复的裙裳。头上高高的王冠金碧辉煌，外面黑紫色袍子凌厉耀眼，看起来雍容华贵，冷艳逼人，一点儿也没有往日的颓丧。
果然是个狠角色。慕容离心中暗思。
且说陵光见公孙还像平常一样温厚守礼、忧心国事，便把之前猜疑的心放了大半。不过还是不忘提醒他，诸如“慕容离身份不明，要保持警惕”之类的。然而公孙钤并未放在心上。
之后，慕容离挂着副相府乐师的虚名，暗自做着布署。私下和瑶光死士庚辰、庚寅取得联系，并派他们向其他三国以及遖宿送信，好将自己苦心筹谋的棋局缓缓展开。但他努力瞒着公孙，他不愿意让那人知道――因为他不想让他心中的钤哥哥看到自己与曾经云壤之别的模样，他害怕他会因此抛下自己，他害怕自己会失去乱世里唯一的温暖。
然而，庚寅反常的举动终于还是引起了公孙钤的注意。心腹向他汇报，有一名叫“庚寅”的男子常常披一身黑袍，在府中来去匆匆，还不止一次出现在慕容乐师所住屋子的周围，而且每次都是在深更半夜里行动。
公孙钤坐在棋盘前，一手捻起一枚圆圆的铜色棋子，放在眼前，一向温柔如水的眸子也渐渐眯起来。幼时，他就曾听到慕容离身边的蓝衣少年管慕容离叫“少主”。慕容离并不是池中之物，也绝不是乐师那样简单，公孙钤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喜欢他，但他更在意自己的家国。天璇，是他的底线，是他绝对不可以辜负的。不过，他愿意相信慕容，庚寅，或许只是其他人派在慕容离身边的细作，譬如天权、遖宿。如果真是这样，那慕容岂不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