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x Feet Under》 主田柾国/中篇连载 文/桀二(2)

田柾国坐在沙发上，手肘撑在腿上支持着上身。他懒懒散散的盯着那枝玫瑰花，眸光晦明深黯。
卧室的门还开着，转眼便能看见熟睡的她，墨发如瀑，肤如羊脂。她躺在早已揉皱的深蓝床单上，属于女子婀娜的曲线优美诱人。
像是寓言中身披霞光的天使，此时的她只不过是少了身后万千霞光陪衬。
她仿佛累坏了，此刻睡得香甜。她平缓的呼吸仿佛通过空气扑在他脸上，他望着她，薄唇轻抿。
许久，他转回目光，轻轻拿起那枝玫瑰花，慵懒地靠在沙发靠背，修长手指一瓣一瓣扯下花朵美丽的花瓣，然后任由花瓣自由落地，他就只是看着光秃秃的花枝哑然失笑。
她深信那些所谓的、从来不曾存在的神明，甚至乞怜路边刻意装得寒酸的乞丐，却独独不肯相信他。
她毫不犹豫越开他的手走开的那一刻，他一度几近发疯。那个茫然无措又恐慌绝望的眼神，在他眼里那般刺目，像是被骑士锋利的剑穿透胸膛，他痛得弯下腰来。
真是可笑，可笑。
委身，他斜倚在沙发上，闭眼轻寐。丝绸的薄袍微微敞开，露出男人精壮结实的胸膛，微风轻动，随意拖在他身旁的衣带轻轻摆动着，仿佛地狱之中的佞邪，妖冶艳丽——
地下的那把烈火终于是烧到了她的身上。
他素来性情暴烈，结仇不少；却又如同古堡的城墙一般坚不可摧，那群卑劣的人从他左右无以下手，便以她来要挟他，逼迫他。哪怕他将她藏得足够好，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仍然被那群人带走，关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
他十分清楚她有多怕黑，又被那些人绑到了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他怕她害怕。
他怕她害怕，所以就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推开所有站在她面前污秽的人群，小心翼翼地朝她伸出手去，希望甚至渴望着她能够接受他，接受这样肮脏不堪的他——
事实证明，他奢求太多。
男人睁开眼，斜扯起唇角，露出森森白牙，望着暖黄的灯光兀自无声笑着——
她拒绝了。拒绝得毫不犹豫，干脆利落。
她推开他的手，推开了她最应该信任的人，一个人跌跌撞撞跑到教堂，跪伏在台阶前，向所谓的神明做着那一切无谓的祷告。
回忆起当时满地鲜血残肢，情况的惨不忍睹，他冷笑，偏偏脖颈站起来，拢拢身上几乎挂不住的薄袍，身姿活像只在暗夜中活动的黑猫，欣长矫健又慵懒矜雅。
那都是他做的。她最厌恶的不就是这样的他么，那个狂傲自大飞扬跋扈的他。
“人的信仰，总是在不经意间被外力所磨灭的。”
他想要让她领悟，让她明白，在这冷酷又血腥的世界里，她的纯洁一无是处。可他不舍，她是他心中最后的一片净土，是生长在经历过绝望恐惧后满目疮痍的断壁残垣上一朵明艳的玫瑰。
轻出一口气，他阖眼，转身，走进卧室。衣角带起的轻风扫过沙发靠背，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可终究他不能要求太多，不是么？因为有生之年他能遇见她，便已经是极大的幸运。
幸福和安谧，总归不是他这种人能够轻易得到的。他能够拥有的，只是那在黑暗中漫舞的血腥和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