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y和小绿的业余写作】长篇连载小说——虞美人(13.4)

那个叫根生的男人，现在是欣兰了。她轻轻地唱着一支歌，似乎在表达自己的喜悦，又似乎是在转移注意力。黄安注视着她粉红的裙角，被风儿吹拂着，像鲜明的旗帜一般飘扬在灰暗的天空中。天空很压抑，但欣兰仍旧快乐，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下雹子，都无法动摇她的这种快乐。
如果说欣兰沉浸在忘我的快乐里，那么黄安的境遇却依旧是阴云密布。她无法想象自己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或许比现在更好，或许比现在更差，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她不再是“她”，而是另一个陌生的人。她坐在窗口把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回想了一遍，可是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稀里糊涂地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可是，什么是“命”呢？不，这是她自己的安排，是她为了不向命运低头做出的反抗，是她逃避宿命的最后一搏。
她想起罗朗德夫人，想起他那浑厚的声音和络腮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着实吓了一跳。她想象不出自己如果变成一个男人会是什么样子，大概不会像女主人，也不会像她自己的父亲。她想到了爸爸，在她们小的时候，就总是用短而硬的胡茬去扎小菊子白嫩的小脸。想到小菊子，她又难过了一阵，算了，不想了吧，就当是自己又重新投了一次胎。
欣兰的态度证明了她之前似乎的确是投了错了胎，她终于可以不再被要求“像个男人一样”，而是尽情畅想属于少女的浪漫、爱和美丽。
那么，蓝小姐算不算是投错了胎呢？黄安也想到了她。她既不俊美也不强壮，可是她不愿意把自己变成一个男人。她希望即使她是一个女子，也同样要做其他女子的丈夫和爱人，就像烂俗小说里的富翁装穷考验女友，希望自己即使破产也同样被真心喜爱一样。那些富翁希望他们的女友爱他们而不是他们的钱，而蓝小姐希望她被爱是因为她是她，而不是因为她是一个男人。黄安想，蓝小姐大概很高傲，不愿意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她也不想改，这可都是被逼无奈。
手术开始之前，黄安去最后一次去公共浴池把自己清洗干净，热气蒸腾，勾起了她对杀猪退毛的回忆。哼，这就算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吧！她挺直瘦小的身子站在淋浴喷头底下。角落里有两个老女人，被雾气包围着，身上的脂肪像融化的冰淇淋一样垂下来。
该来的总会来。
“你别后悔，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熊大夫说。
后悔？后悔也晚了。黄安带着视死如归的心躺在手术台上，她也终于做了一次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事情似乎不愿意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黄安先是深刻感受到了小柳的痛苦——诊所里到处都弥漫着药味，中药汤和西药片的苦味混合在一起，好像即使堵住鼻子，它们也会从人的毛孔钻进去一样。紧接着，他就体会到了之前十几年从未体会到的，属于小玉和其他少女的痛苦。他必须忍受强烈的绞痛，并且看着自己血流如注。
这大概就是报应。可是为什么遭报应的要是她呢？明明是那些人的错。他经常会昏过去，然后在清醒时又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