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发】《秋女》 文老鬼【古风PPL BE 完结】【壹】(2)

模样相似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盛夏。沽塘县的县令给老母做寿，请了宋妆弹琵琶，也一同邀了母亲与我前去吃席。
有了宋妆，我自是不愿同刻板的母亲坐在一处了。苦央了母亲许久，她却仍是不许我和宋妆同轿，甚而一脸嫌恶的冲着地上啐了一口，说她本就不同意父亲请个下九流来教我弹琵琶，现在果真将我教的愈加放肆，顿了顿，又道我若是再说要和乐师同车，她便立刻将宋妆赶走。
我立刻不敢再申辩什么，只能垂着首坐在母亲身边。我不晓得她为何那般瞧不上宋妆，明明她的琵琶弹得是极好的。
之后的整个寿宴，我都一直浑浑噩噩，感觉自己难受得紧，直想哭。但大家的女子是不可以随意在外人面前哭的，又何况是寿宴，会被人骂丧气。我只好拼命忍着眼泪，听着那些聒噪的旧词咿呀，看着那些纷乱的红绿舞蹈，总算挨到宋妆上场。
她着了件素色的罗裙，摆上绣白鹤，垂袖有青竹，眉眼若弯非弯，淡淡环视了整个厅堂一周，似乎是在和所有人的见礼，又好像是率性为之。而后便坐下，染蔻玉指拢琴品，信手弹起，一时弦声如珠玑，满室再无人声。
我像好多次听宋妆弹琴时一样近乎醉住，一曲终了，已然又不知过了几多寒暑清秋。
旁人亦大多同我一般。弦停乐止，满堂皆静，继而喝彩如潮。宋妆却只是缓缓站起，微微福身颔首，便转身离去了。
“母亲，你听，宋妆弹得多好。”我拉着母亲的臂急切地说。
母亲却冷冷地睨了我一眼，道：“再好也不过是个伶人。”
我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不晓得要说些什么，僵着身子又熬了一会儿，就托词着要去如厕，逃也似的离开了门厅。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我也不晓得我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忽的冒出这样的念头：她不是不让我同伶人待在一起么，好啊，那我就偏偏要和伶人待在一起，我偏偏要和宋妆待在一起。
想完，我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从前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忤逆母亲的想法的。然而这一次，我甚至没有犹豫，就很坚决的去了后台宋妆的房间。
午后的日光很好，宋妆退了妆容，正半倚着贵妃榻，有一下没一下的给琵琶调弦，面上的神情懒懒的。她看见我，似乎惊讶了下，然而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慵然的神色，继续随意地拨弄着：“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男人，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顿了顿，抬眼瞧我，“看模样像是受委屈了？怎么？同我说说？”
我看着她，又想起母亲的话，愈加觉得心里难受，咬着嘴唇，一下便红了眼眶。
她瞧我如此，蹙起眉，放下手中琵琶：“当真有人欺负你不成？你和我讲，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敢动我的小徒弟！”
“没有……”
“那是怎么了？”
“宋妆……”我感觉我的眼泪真的掉下来，“我觉得……我觉得娘亲……娘亲她瞧不起你……她凭什么瞧不起你……”
宋妆闻言愣住了，她默了很久，整个屋子里只能听见我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半晌，她才又慢慢浮起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抱起搁在榻上琵琶，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