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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堂良】两地书(1936.12.21)

孟先生尊鉴
敬禀者,展信佳
出了山东就开始下雨,火车被迫走得很慢,比预计时刻晚了九个小时,到上海北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我一向与继母相看两生厌,在父亲家里不到两天便搬出去了,在外租一间公寓独自住着。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安顿用去了几天时间,所以没有空闲碰纸笔,一直到今天上午才彻底忙完。
公寓在苏州河南岸的赫德路,是前不久才落成的新建筑,阳台电梯热水汀俱全,衣食住行一切都很方便。
住在五层,往上常听见屋顶花园里女校学生溜冰的摩擦声;往下听街上喧嚣竟然一清二楚,可惜中学大学的物理课我全是混过去的,琢磨了好几回也没想明白其中原理,便扔下不管了。
上海的夜和北平没什么两样,都是碧蓝的,淡灯摇曳,隐约可闻各户人声——比大学宿舍多一点烟火气。
强要挑些不同出来,大约只有躺在北平的宿舍里听不见电车声。公寓近电车厂临,每晚电车一壁一辆辆排队流入车厂,一壁打着哑嗓子的铃声。吵倒是不吵,细听还有几分悦耳与趣味,压着电车回厂的时刻上床,权当做睡前的安眠曲了。
我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总之是想叫您放心:我一切都好。 
至于您的信,我明白您信里的意思,您只管放心,这件事情放心,其余的一切也全都放心。我早已不是在报道处把您错当作同学的那个莽撞新生了。
一不留神就说得太多了,其实我也想烦您两句,不过到底您是先生,凡事都比我明白。
我多说无益,只是往后天凉时,您可别再总忘戴围巾了——北平的冬天一年冷过一年——忘戴倒是不要紧的,可是乐于从课室跑去您宿舍给您取围巾的学生,再没有第二个了。
先生,我独自在北平上学时没想上海,如今回了故处,倒念起北平,念起学校来了,毕竟在北平的三年是我最轻松惬意的日子。
书短意长,余容后叙。
学生九良谨启
民国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另,新地址已附于信封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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