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练小甜文·木瓜
一泓金色剔透的阳光穿过飞旋的枯脆叶片边,被割成斑斓色光,斜斜地坠地,恍若一滩温暖的沼泽,将来往的蚂蚁黏得挪不开足,相继被蛊惑着丢下背上的食物,企图将这温暖搬回黑漆漆的洞穴。
一只手轻轻地挡了过来,修长而白皙,在虚幻的灼热下显出通透的经脉来,那华美而温暖的幻象顷刻间便散了去,褐蚁在阴影里惘然若失,背上空无一物。
犹似当年,溺于虚妄。
眉间一点忧悒还没来得及随着呼气完全氤散开,一株艳丽的野桃花便突然从天边打了过来,从漆色的长发上擦过丝缕芬芳,落入翩飞的衣袖间。那树下的人敛眉看去,见一树郁郁葱葱的绿意里蓦然垂落一点朱红,眉眼顷刻间便松展了开来,挑起的唇角犹染一点未褪的春意。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殿下用桃枝丢我,可是......”张良微微一笑,一双本是深邃稳重的斜长凤眸流转出几分狡黠,故意留着半截不说,颇得“含蓄”二字真谛。
于是更多的木枝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眼前人独倚树干,仿佛藏进无尽的浓郁绿阴里,花枝摇曳,漏光流转在侧脸上,瑰姿艳逸,掩映生姿,临去秋波那一转,魂悸以魄动。
“子房今年可是二十又九了?”
这一声问得轻快又嘲讽,成年女子独有的慵然曼妙的声线里,竟有那么一点转瞬即逝的少女拌嘴般的得劲。她懒散地想:明明这厮平日一副温润君子、足智多谋的可靠正经样,怎么私底下到她面前就一言难尽。殊不知,若是旁人看到这一幕,反倒要惊奇流沙赤练竟也有这一丝妙不可言的少女神态。
“正是——”
那人衣袖飘飘地抱着满怀的桃枝抬眸望定,眸光动荡热烈,分明噙着笑,却缓慢而刻意地长叹一声,那叹息缠着那满枝灼灼往树上飘,轻巧地落在心头搔了一下——好像两人站在一处时,偶然轻擦而过的手背。
这狐狸必定有话等在那里,她偏是不问,教他好生憋上一回,想来很是有趣,于是便从容自如地靠在树枝上乘凉,拿余光瞥着树下,见那人依旧气定神闲、眉眼含笑地望着此处,泛起淡淡的不自在,突然涌起一丝恍惚的熟悉。红衣美人曼妙的眸光犹如一条灵巧妩媚的蛇,从左到右轻轻一晃,和着一点浓烈日光落在他的眸底,她抬起手指掩在唇边,语声慵然:
“不在长安待着,反来这荒野之处看蚂蚁发呆,你很闲?”
“是啊——长安事了,已无他务,听闻此处风景独好......”清风朗月般的男子左右环顾身旁少溪缺树的稀疏林子,脸不红地眨眨眼,将眼神落回眼前这落英掩红衣的唯一盛景,唇角弯起:“确实很好。”
四下一片寂静。
好像那些扑翅的鸟雀、渐薄的日光都收起了动静,屏息当起了看客。
曾有人语焉不详地另有所指,云里雾里偏生难以直白开口,十几年相伴惯看彼此欢颜,一朝家国破落天涯分隔,先是长夜路漫重担在肩闭眼收就一干妄念,后云光乍破却已喉间喑哑,缠绵积于口齿难言,血火交错的岁月里一次次擦肩而过,动心忍性,近则情怯,远则忧,不远不近凭着只言片语吊着念想,在肠中碾磨了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