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碧蓝的日子】19 雨透山松(7)

伊吹回过头来，正要开口，突然停止：空中的雾气凝结到了终于无法承受的力度，在半空中化成一滴滴水珠，打落下来，跌到神通抓住伊吹衣带的手上，摔到伊吹别过来的脸庞上，滴在神通已经湿漉漉的睫毛上。雨珠混着泪珠，悬在山顶，闪闪发光。
“山雨已经集结。”熟悉的，悠扬的，庄严的，对于伊吹来说，又是那样陌生的声音响起。和着渐渐频繁下落的雨珠，响起一段雨水和回声的交响。那声缓缓地宣告是暴雨地集结号，是大雨的行军鞭，赶着羊一样臃肿的云奔赴伊吹山山顶的战场，赶往红染山山腰的天空。空中一片惨淡的白，变成了无色的水，从空中划下来，越来越快，变成一条线，十条线，成千上万条，连续不断的雨丝。
一刹那，神通和伊吹的衣服都被打湿，神通衣服下面的尾巴和身上的茸毛都被暴雨打湿，贴在身上，狼狈不堪，可是神通抓住伊吹的双手并未松开。
“伊吹姐，这不是你永远待在这里的理由。苍红现世，冰雪春难逃责任。仅仅因为重樱之魂被苍红所染，所以就要自闭山中，永世不出，换求清白么？你也是，大和也是，从云也是，你们的炮口可曾闪起火光？吾身为舰，沧海无边，在那茫茫大海上穿行才是我们的愿望，在这样的山头，就算你的炮口不被浓雾所染锈，可你当初那颗如同夕阳一样炽热的心早已被熄灭。所以，伊吹姐，是时候了，和我们一起出去，迎接这场暴雨，迎接属于你的新生。这里封印的遗物早已被苍红盗走，山头的雾气不过是障眼的玩意。曾经的约定已经完成，冰雪春也不复在此。红染的山头，是冰雪伦的旗帜，飘扬着自由的号角，今年的红染就是我们回归之日，宴会的舞台已经备好，所有的主角，都没有理由缺席。”
伊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泪如泉涌的神通。
“伊吹姐，我们等待你的回归，太久了。回来吧，来看看这月华院中俊俏的山松，我保证。当年你教我种下的那棵，如今，挺拔如斯。”
大雨瓢泼，倾洒在毫无遮拦的伊吹山顶，所有姐妹都从雾气现形，大雨打散了山头的雾气，搅动着涌动的浮云，也打乱了伊吹那过时的执念。
神通为首，所有巡洋姐妹全部半跪于地，额触左膝，开头吟道：“伊吹姐，欢迎回家。”
红染山上，暴雨不绝，月华潭水，翻涌不止，漫过了潭沿，漫上了湖心的凉亭，漫进了连接两个世界的迷雾里。
水便从伊吹山山腰上涨起来，涨到山坡，涨到山顶。转眼而已，漫漫大山化为海中孤岛。众人在岛上跪立，任四周风雨飘摇。
伊吹一言不发，久久矗立在伊吹山头，任涨起的雨水漫过她的脚踝，漫过她的膝盖。
跪在水中的姐妹一动不动，任凭海水淹没她们的双腿，浸湿她们的双手。
整个世界，除了跌落的雨水，翻动的海水，旋转的雾水，一切都停止了，安息了。等待着源源不断地水流，将这个狭窄而虚伪地空间装满。
“回去吧。”
雨水已经将整座伊吹山淹没了，水面已经要涨到空间的顶部，伊吹和所有人一样，静静地任由自己被淹没在雨水里、海水里、雾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