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型2(2)

“请您在这里签字。我们到时会派人上门安装。”
他拿起笔。
他太笨拙了。
几年过去了，还在尝试用金钱去购买妻子的笑容。
他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女人正坐在餐桌旁边。看见他进来，她起身将桌子上扣菜的碗揭开。他摆手拒绝了。
“我不太饿。”
也许是胃口的问题吧。肚子明明瘪得像被掏成了空膛，他却没有一点食欲。
先去洗个澡吧。
他正解着领带的时候，她毫无征兆地开口了。
“我明天要出门了。”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啊。是之前说的旅行吧，和朋友一起的那个。”
“嗯。”
“我记得是四天？”
“四天半。”
女人把两只手合到一起。他盯着她的指节；他不明白她为什么用那种眼神望着他。
“怎么了？”
她只是直直地瞅着他，不再说话。他叹了口气，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阻拦你。再说你天天在家里窝着，偶尔出去走走对身体也有好处。”
“就这些吗。”
他看着女人，女人也看着他。一种波浪式的鼓动从喉咙里涌上来，又被他压下去了。
“……我去洗澡了。”
他起身进了浴室。
女人依旧呆呆地望着他刚才坐着的方向。
恶化是从早上开始的。
素有早起习惯的他居然被她给叫醒了。睁眼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四肢发沉，嗓子发痒，全身所有零部件都好像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他病了。
疲惫加上炎热，也许还有不合时宜的冷水澡吧。他本身对感冒没什么意见，只是时间太糟糕了。
他不能让她知道。
他吃力地撑起身体，用手掌蹭了蹭额头。喉咙里仿佛塞了一根羽毛，他不断地咽着唾沫，坚持让自己不咳出来。
卧室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少见地穿着外出的衣服，背对着门口整理行李箱。
“我走了。”
他没应声。他怕浓重的鼻音会泄露自己的状况。
如果他生病，她就不会去了。他对此心知肚明。并非出于感情，而是纯粹的善良。她无法将人弃之不顾，而他只是恰巧在她身边罢了。
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门锁响了。
克制了许久的冲动一下子爆发了。他弓着身子猛烈地咳了好几下，随后一下子瘫倒在床上。
“这是您的维修凭证。出现问题可以拨打这上面的电话。”
“啊。”
他机械地接过那张白色的卡片。
“那我先走了。有事您可以联络我。”
“嗯。”
安装人员离开了。他趔趄着走到厨房，看了看装好的洗碗机，又望了望手里的卡片。
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努力回想，脑子里却只有那个中年男人嘴唇一张一合的映像。他扶着椅子走回客厅，挨着沙发的边缘坐到地上。
这下就好多了吧。
她总是不用手套。开始他以为只是习惯的问题，后来发现就算是提醒她也会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大概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塑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