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型2

他把冷冻室最下面的托槽整个拖出来找了半天，最后悻悻地抬起头。
“那个黄色的冰淇淋呢？”
他很喜欢香草的味道。出于照顾他人的原因，他每次从超市买冰淇淋都不得不选择多种口味的混合包装。他是那种喜欢把好东西留到最后的人。每到晚饭过后，他都会像学生数着假期的日子一样，将花花绿绿的颜色排成忍耐的倒计时。之前是草莓，后来是芒果，再后来是巧克力。等到终于轮至香草味的这一天，他全天都会漂浮在一种像气泡一样不安定的期待情绪之中。
但这个根源一下子消失了。
就好像暴涨的树。枝条蓬勃地朝着天空肆意伸展，结果树干却突然被斧子一般的东西砍断了。
“扔掉了。我以为你不喜欢呢。”
站在水槽前的女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呆住了。
他关上冰箱，找了个地方坐下，迟钝地舔着自己的嘴唇。厨房里断断续续地传来瓷器相撞的尖锐响声。他转过头，默不作声地望着那个将头发束在背后的身影。
疲惫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太累了。八月正是最忙的时候。每天他从地铁里挤出一身臭汗到了公司，又要面对数倍于正常量的工作。
一整天都在期待这个。
他抚摸着自己的前臂，视线落在大腿上。
声音停了。女人从他面前穿过，拉下阳台上挂着的毛巾，擦干那双通红的手。
“怎么了。”
他抬起头，发现女人正盯着他看。应该是太反常的表情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他摸摸鼻子，随后露出笑容。
“没什么。”
只是不太确定自己被了解的程度。
真的是太热了。
走出开着空调的办公室来到马路上，就好像是冻在冰柜里的饼干面团被倏地一下扔进了烤炉。他感觉自己出透了汗，贴着衬衫领口的后颈黏糊糊的。太阳还没下山，橘红色的长光刺得他眼睛发痛。
今天他不准备先回家。
姑且也算是发了短信吧。之前每次有工作和应酬导致晚归情况的时候，他都有通知过她。只是，即便是电话她也只会短短地应一声“哦”，短信则是干脆就不回复。时间长了，他也就知道她其实对这种事情没那么在乎。
但他还是照旧那么做。
他工作的地方就在市中心的商业区，周围都是相当繁华的街道。多少有点人群恐惧症的他行进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感觉自己无所适从。
好在商场很快就到了。
他盯着那排亮闪闪的橱窗看了一会，转身钻进那个小的有点滑稽的入口。
里面比以前大了许多。
他上次来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一样是选购电器，目的都差不多。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兴冲冲地带着她四处乱转，可不管什么样的商品都只能得到她冷淡的回应。
那时他就觉得，可能她并不像自己一样期待未来的生活。
碰了几次壁，走了几次死胡同，最后还是在导购员的帮助下才找到了商品的位置。他是店主非常喜欢的那种糟糕的买家，对性价比之类的事情一窍不通。尤其是这种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东西，他往往都只看那个自己负担得起的最高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