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乌头

        “顾爷，今儿得了什么好东西？”
        “常三爷，您这趟不白来”
        高声回话的是个端正硬朗的老汉，六十来岁，背着药锄药筐。这城郊的人都认识他，此人名叫顾相存，老人都知道他曾是四十年前顾氏药行家的小公子，年轻人就只知道他开个小药铺，买药尚不足，读书倒有余，三天两头上山，总带药材回来。不过今天走了个狗屎运，便是常三爷手里这只好参。两人都爽快，两手一握，三十两，常三爷乐呵呵的走了。
         顾相存看了眼天色，快午时了，正是仲夏，这里却不热，便将铺子门大敞开，到柜台后的藤椅上坐下，捉了支笔。
        半晌，他想到了什么似的，痴痴地在纸上描起来，先是两道多情的长眉斜飞入鬓，又描出细长的眼，再从眉棱骨向下勾画纤薄的高高的鼻梁，又含住笔尖嘬淡了墨迹，染了两片唇。半晌，他又勾起画中人的唇角，那双眼也潋滟起来，他眼前又浮现了那眼里曾经的波光，明亮的，氤氲的……
       “顾爷爷！顾爷爷！”他抬眼望，邻家王小虎正迈着小短腿儿哒哒哒地跑进来，小脸儿上细细地渗出汗，撞到柜台上，还探着头看。
        “咦？这人真好看，是爷爷的媳妇吗？爷爷的媳妇，就是奶奶！”小虎仰头笑。
        “不是。”顾相存笑着捏他的脸。
        “那给我做媳妇！ ” 小虎伸手抓那张纸。
       顾相存按住他的手，黠笑道：“你敢和皇帝抢媳妇，是要被砍脑袋的！ ”
       “ 哼！”小虎撇撇嘴，“……我也不稀罕嘛，那画上的人像个男的。”又向画上瞅了瞅。
       顾相存笑笑。
      “那她是皇帝的媳妇，不就是皇后吗？”
      “他才不稀罕当什么皇后， ”顾相存想了想，又认真看着小虎，道，“他命很苦。”
       他把小虎抱到自己身上，把着他的手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裴辞”他念给小虎听，又道：“好故事，中午别回家吃了，听不听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