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塘(3)

       飓风如期而至。就在这天，程一挪进了祠堂边的石塔。石塔宏伟高大，是全族除祠堂外最安全的房子，最骁勇的战士们一齐攻击也别想让它掉下哪怕一片墙皮。程一就住在这样的堡垒里。
       第一天，由于观象结果公布及时，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石塔内的水流暂且没有受到影响，一片死寂。大鱼的歌声似乎较往常更响了些。
       第二天，暴风雨初露势头，但丝毫影响不到民众的生活。石塔内一切如常，只是大鱼的歌声变得有些嘈杂。
       第三天，池水越发动荡，却动摇不了这片太平盛世。程一觉得那声音更嘈杂了些，伴着不安定的水流高低起伏。
       第四天，汹涌的池水推倒了几栋民居，索性伤者颇少，也都并无大碍。然而，鲸塘的黑暗角落里有个谣言悄然散播开来。谣言说：这次的风暴实际是百年一遇的大灾难，死伤众多，只因消息封锁得太快，才营造出太平的假象。谣言又说，被软禁起来的灾民曾发起过起义，随即便被暴力镇压了下来，再也没了音讯。真是些忘恩负义、愚蠢至极的东西！这种拙劣的抹黑也会去传去信！
       这天程一仍然在为越来越慑人的声音所困扰。
       第五天，风暴未曾退去，却也不再扩大，谣言也隐匿了身形。程一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不停发出鲸歌的洪钟内部。
       第六天，某种可怕的怪病突然爆发。所有鱼几乎同时想起了古塔里的程一，而这天，程一一直昏迷不醒。
        第七天。
        狂风毫无预兆地停息了，鲸塘里半点浪都没有；大半族人病得要死。
       程一在日暮时分醒来。他嗅到一丝异样，却无法具体指出。成群的侍卫不知所终，本应封锁的大门也洞开着，昏黄的光奔涌进塔内，在门后一米处尽数溃散。
        回过神的时候，程一发现自己正站在那条通往禁地的长廊前。昏暗幽深的甬道被肉体填充得满满当当：贵族和平民、富商和叫花子、老人和少年，认识的不认识的，不分你我地挤在一起，脸上是同样的仇恨、愤怒、讥诮、不屑和惧怕，甚至隐隐有些嫉妒......活脱脱一群附着了幽灵的石像，眼里闪着凶恶的光。程一无端觉得厌烦。他开始想念大鱼的交谈：自他醒来起祂们就再没有施舍过一丝慧光。
        程一眼看着一波又一波的石像鬼或真情或假意地向他冲来，下一刻又被身边的伙伴扯住，再狰狞的面目只消程一轻飘飘的一瞥就会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