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冢（二）

这个故事的开头，还要从我初到时说起。
石井村有个菜市场，菜市场里有个卖豆腐的杨花，年十八，如花似玉，村民们都叫她“豆腐西施”。
我第一次见到少女姜雨，是在围观豆腐摊的时候。
菜市场平日里便是熙攘混杂，那日的豆腐摊前更是如此。一开始，人们听说杨花穿了条新的花短裙，纷纷跑来买豆腐，连平日里从不买菜的男人也跨上篮子上街了。在民风淳朴的石井村，敢于挑战花短裙者实在罕见，我自是好奇，也混迹在人群里观望。
“老三儿，你这不是来买豆腐，是吃豆腐来了吧？”
不知是谁大声说了一句，顿时惹来一阵哄笑，被嘲笑的老三横了眉：“哪个嚼舌根的？我家天天吃这儿的豆腐！”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哄笑。老三才发觉说错话了，恼羞成怒，一跺脚，拨开人群跑了。豆腐摊前的杨花此时窘迫不已，羞得脸色绯红，倒确是很美，像羞怯的西施。
虽出了个小风波，豆腐摊的生意却未受影响，依然红火。这时，一个大个子女人奋力挤到摊前，喘着气，死盯了杨花半天也没买。
“大娘，您……”
啪——
突然，大个子女人上前狠狠地抽了杨花一巴掌，啐了一口，骂道：“不要脸的狐狸精，就知道抛头露面勾引男人！”
杨花不知所措，泪水涟涟：“我没有……”
啪——
又是一巴掌，杨花毫无还手之力，大个子女人卷起袖子叉起腰：“还敢狡辩！我家老三儿平日里就老实巴交的，你不勾引他，他干啥跑这儿来？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算账来了！姐妹们，好好教训教训她！”
那大个子女人刚说完，朝身后看热闹的女人们做了一个“上”的姿势，方才还在围观的女人们顿时面面相觑，之后又很快达成了协议，蜂拥而上厮打起来。杨花寡不敌众，很快败北，花裙子被女人们撕烂，赤条条的玉体展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女人们还在得意地谩骂。
众人欷歔，但没有人上前劝阻，围观人群逐渐往后散开围成一个圈，姜雨在这时被挤到了我的身旁。她个子不高，生得秀净，穿一条灰扑扑的裙子，隐匿在人群中，攥着她母亲团圆的衣角。
“阿娘，花姐姐真的是狐狸精吗？”姜雨拽了拽团圆，细声问。
“或许吧，谁知道呢。”
“那为什么大家都看着，却没人帮她？”姜雨又问，眼神有些茫然。
团圆一时语塞，须臾抓起她的手道：“走了走了，问这么多干什么？”
姜雨没有跟着动，她低着头喃喃道：“我知道为什么，因为花姐姐和她们不一样，所以她们讨厌她。”
姜雨这话让我忍不住侧目。
“都在打人，就不算打人。”姜雨又说，声如细蚊。
“小孩子懂什么，在这里瞎说！”团圆似乎有些紧张，半拉半拽把姜雨拖离人群。我一时放不下心中的好奇，便偷偷跟着出了人群。
“如果被人发现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也会被讨厌，也会被打，是不是？”姜雨说着，星眸里泛起了泪花。
“你快停下！”团圆急忙蹲下来抹了抹姜雨的眼睛，谨慎道：“姜雨，你千万不能哭，人言可畏，只要你不哭，就没人会知道，也没人会说你、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