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冢（三）

雨连下了三日。
这天，我如往常一般到茶馆吃茶，茶馆掌柜是个忠厚的中年男子，因我常来，彼此已算熟络。
他此时刚好得空，便在我对面的位子上坐下，与我谈起了近来在村里发生的怪事。他和外面世界的茶馆老板一样，消息灵通，也是个讲故事的好手。
“照这么说，这雨是不会停了？”雨才下了三日，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掌柜神秘道：“我儿时就听家里的老人说过，很久以前一个老祭司曾预言过石井村会有一场灾难，和水有关。我发现，这雨在这三天里就没有过间歇，不大不小，实在非同寻常。”
“祭司的预言？”我一早听说村里有祭司这号人物，但不曾想除了替人祈福消灾，祭司还会预言。
“是啊。”掌柜继续道：“祭司会通天，所以知晓天意。”
“这雨也不好说吧，才三天，不算稀奇。”我依然不是很信他的话，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时却忽然想起了姜雨，心里顿时有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掌柜又道：“你不是本地人不了解，我听说族长也有些担心这个预言了，正在暗地里调查和‘水’有关的人呢。”
“和‘水’有关的人？”我重复了一遍。
“就是名字里带水的，或者五行缺水的，不过也差不多了。”掌柜说。
和水有关？我再次想起那日在东市见到的姜雨，她那双湿润的星眸，她的眼泪，那场细雨……
掌柜还在滔滔不绝地谈论，我已全然失了兴趣，心中的不安感愈发深重起来。
雨连下了三个月，一切都变了。
这日，我撑着把油纸伞步行在村道上，只见行人稀疏，唯有四五个披着蓑衣，戴着黑色斗笠的村民。他们微低着头，半掩了面容，手里护着蜡烛，大白天的，却在沿途点灯。
我来到茶馆，迫不及待将此事说给了掌柜的听。
此时的掌柜已不似先前那般快活了，面色有几分惨淡，听了我的话后也未有惊异，只说是村里灾年时的风俗，便转而叹息道：“再这么下去，不多时，我这茶馆也要关门了。”
我安慰他：“会有办法的。”其实我心下也没底，被困在石井村这么些时日，又遇到了雨灾，我逃离的心日益迫切，却也日益无措。
“自然会有办法的。”我不过是随口安慰，未曾想他竟似是果真有办法，只听他神秘道：“族长已经带人在修祭台了，如今只等完工那日行了祭礼，便可消灾了。哦，听说连祭品都选好了，手脚倒还算麻利。”
“祭品？是什么祭品？”我想起了那日他说的与“水”有关的人，那种不安感再次涌了上来。
“实不相瞒，我们村里凡是遇见大灾，必是要用人祭的。”掌柜说道，语气有些沉重。
“那……究竟选了谁？”我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少女姜雨的身影。
掌柜拿起茶杯呵了呵热气，慢慢道：“要想消灾，得先知道灾祸的根源，族长和大祭司查了许久才查到那人，名字里就带个‘雨’字，叫姜雨。”
果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按理，我一个外人不应对他们的事情多加置喙。正思索间，掌柜见我不说话，便又道：“我听说，大祭司找到那女孩的时候，一见面女孩儿就直哭，她这一哭，雨越下越大，大祭司当场就认定，那就是她要找的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