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龙骑士(5)

当骑士再度睁开眼，他已经抽出利剑举至头顶。全场哗然，遂而默不作声，但一双双眼睛都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路边遇到这个可怜的孩子时我曾经许下骑士的誓言，为了使我的荣誉不无辜受损，陛下，我请求您将这孩子的生死交于父神决定，按照规矩，任何认为他该死的人都应该与我决斗。如果父神认为他是‘恶魔之子’，那我一定会败下阵来，但如果父神认为他身上本无罪孽，纵然是这世上最英勇的骑士前来，也无法与我对抗。”
王耀骑士骁勇善战，百战百胜的威名早就传遍整个国度，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骑士，所以当他说出这番话后，一时间还没有谁敢上前挑战。
他走到宫殿门口，将伊万从侍卫手中夺下，拉进自己怀里。隔着一层薄薄的织物，他的手掌能明显感受到孩子起伏不定的后背渗出的层层冷汗。“陛下，请您原谅我的无礼和冒昧，我一直是您忠诚的骑士，但今日如果我不捍卫我的誓言，那从此在神面前我便名声不在，直到死前我都无法偿还自己身上的罪孽。”王耀骑士说道。在离开之前，他环顾了四周的每个人，“任何人任何时间想与我决斗我都会奉陪。”说罢，他便牵起伊万的小手，离开了寂静无声的宫殿。
伊万，这个长着紫色眼睛的小怪物，就这样在骑士长的强硬要求下在这个王国里生活了下来——但这并不代表这个王国里的每个百姓都接受了他。
街头上唱着歌谣的孩子见到他便作鸟兽散，不愿与他游戏；集市上的村夫们抱着果蔬对他指指点点，甚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点点霉事也归咎于他；游乞僧用包着牛角的手杖吓唬他；差使骑马将他驱逐出城外；只有游吟诗人乐得见他，因为他的一举一动和一言一行都可以编成新的诗歌，在酒馆里博得爵爷老爷们的欢心——伊万那双曾用来观察花虫鱼鸟的眼睛，却在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
难道我真的是怪物吗？伊万沮丧地蹲在城外的大树下，将自己紧紧抱起来。
如果我是怪物，为什么父亲从来不告诉我？
如果我是怪物，为什么虫不怕我，鱼不怕我，鸟不怕我，只有人怕我？
这样深奥的问题，像伊万这样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又怎么会想得明白——人们害怕的不是他的眼睛，也不是他，而是他们自己。世上多半的魔鬼都来自人的内心。
日头逐渐西斜，将伊万的身影拉的又窄又长，就像是凭空长出一对黑色的翅膀；西风之神仄费洛斯从远处的可比山脉走来，一边轻抚着他饱满的额头，一边拭去他眼角的泪痕，似乎是在安抚父神的造物。
终于，树下花草相撞发出的漱漱响声引起了伊万的注意，让他从臂弯中抬起头来。那是一株番红花，紫色的花瓣里包裹着嫩黄色的蕊心，他还看到细长的气流如同一根手指，正拨动着它婀娜的身姿。
在风的召唤下，伊万突然想起父亲曾经教过自己的魔法——
闭上眼睛，用心去看，万尼亚。你要在黑暗中向前眺望，到你无法想象的边界为止。伸出手，用指尖感受，侧耳听，会有人在你耳畔低语，你的心中会有前所未有的悸动，这就是风的力量。我们虽然不曾创造风，却是风的伙伴，而你要做的就是借助它的力量去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