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六 其心安处

其六 其心安处
每日入睡，便总会再梦到堕为妖物的那一天，就好像是为了一遍遍提醒自己的罪孽一般，不曾有一日落下。
自己确是不曾有一日忘记，也确是每日都在深切坐禅忏悔，以除尽世间恶鬼为己任，然而还是会有被那梦境压得喘不过来气的时候。 
你是罪人！ 
罪人！ 
熟悉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却一点也记不起来这是谁说过话，不过能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永远都不会得到解脱，自己永远都会被这份罪孽束缚。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再怎么痛苦也无济于事，还是放下心里的重担，好好面对未来的生活吧。”在自己成为式神的那一天，晴明这么着说。 
“可我…是嗜血的杀人鬼…潜藏在心里的杀戮冲动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冒出来…” 
“据我调查，你在堕落为妖之前并没有杀过生，你之前所用的驱鬼方法只是散尽恶鬼形体而已，根本没有伤及它的元魄，要想杀死妖怪必须先散其形再灭其魄，不过那种不知名的恶鬼要想重新恢复形体也要花上数百年。”
晴明翻起自己的调查记录说道，希望这能给青坊主一点安慰。 
“就算如此，我也并非无罪，”青坊主依旧紧锁眉头，低声说道，“我就算没真的杀死恶鬼，也亲手杀死了我的同门师兄和师傅。” 
“可是…你说是记得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但实际上由人堕落为妖的过程中会产生一定的记忆混乱，你一开始遇到我的时候连自己叫什么都回答不上来。你现在回想起来的只是些片段，虽然…那些片段的确…”
说着说着，连晴明自己都声音弱了下去，只能露出尴尬而苦涩的笑容。 
青坊主依旧将自己的脸庞埋在宽大斗笠的阴影下，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慢道：“确实，我到现在也只能回忆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但在产生杀心，并以杀戮为乐之时，我便已经是违背佛门的罪人。” 
到底要怎么说才能传达出自己最真实的意思呢… 
看着青坊主离去的身影，晴明不禁叹了口气。他原本想说的是，自己相信他不是那种嗜杀成性的人，虽保有杀心，可自己也无时无刻不在克制着这种冲动。 
明白杀戮的罪过，不断用自己的理性扼杀着杀人冲动，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以鲜血为乐的杀人鬼呢。 
只是若是青坊主本人不这么想就毫无办法，他仍然会把自己套在忏悔自责的枷锁中，永远生活在理性抑制杀心的矛盾中，也许哪一天会突然崩溃也说不定。 
也因此，晴明很关注青坊主与人交往的情况，时常会把妖琴师叫过来询问一番。 
“喂，我说你们俩为什么总是背着我说话，难道要询问那呆和尚的情况不应该也问问我嘛？”
有一天，当夜叉不知第多少次看到晴明把妖琴师单独叫到自己书房里的时候生气地喊道，他之前曾蹲在门外偷听过很多次两人的谈话内容，早就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