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长河03梦(2)

苏念醒了，雨也停了，下一次延伸会变成怎样呢？下一次他在梦里，恐怕要像乌鸦们一样，被碾成灰烬了，然后呢？梦会结束吗？还是一次次重复呢？苏念希望它结束，因为梦总是不让苏念安眠，很多次把苏念丢在半夜，于是苏念便只能畏缩着等待太阳。在黑暗中，在孤独中，一动不动地，等到太阳爬上山头。
再也睡不着了，苏念想起舅舅，和舅舅在一起时，他总是能安稳地睡着。
“人族和血族都会做梦，区别是人族有时会做快乐的梦，有时会做悲伤的梦，有时会做无聊的梦，有时会有趣的梦，有时会做噩梦，有时会做美梦……”舅舅说。
“但血族，只能做血红的梦，因为没有血，血族就活不下去。”舅舅说。
这个梦是血红的梦吗？
“血族的梦都是预言。”舅舅说到这里时突然笑了，然后他接着说:“血都是预言。”
然后舅舅说:“你哪天要是做了一个别的什么梦，一个不是一片血红的梦，一个没有尸体、癫狂、长弓的梦，一定要来跟我讲讲。”
苏念想，这个梦也许可以跟舅舅讲讲看，可惜舅舅不知道去哪儿了。舅舅在哪儿呢？苏念努力搜寻记忆，最后在记忆的深处翻找出舅舅，血雨，结局是血雨，就这样吧。
那场雨是多少年前的事呢？
久到感觉是上一世的事。
哗的，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然后是轰隆隆的雷声，天桥居民没有被这声音惊醒，他们的鼾声就和这雷声有的一拼了。
苏念有了力气，他试图站起来，虽然几欲跌到，但还是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了，苏念又试着走几步，虽然步伐不稳，跌跌撞撞，但还是在往前走，苏念明白了，有东西在召唤他，那个东西在夜晚也给他力量，现在，他在夜晚也需要跋涉了。
雨下得更大了，风刮得更狠了，苏念手足无措，但召唤也更强烈了，走吧走吧，再次迈开脚步吧。
“血族不需要睡觉，血族躺下只是为了做梦。”舅舅曾经这样说过，但现在苏念却发现，也许血族睡觉，有时也是为了休息。
“苏念，我要赢，我要赢下比赛，我要赢下战斗，我要赢下跋涉，我要赢下来，苏念，我天生就是赢家，我终究要赢得一切。”年轻的医生曾经对苏念这样说，那个阴沉的青年曾经这样宣誓，但这个青年终究输了，先输给时间，再输给命运。
但年迈的医生却对苏念说:“苏念，你要走下去，不能停下，你最后可能会失败，但你必须走下去，你可能会输，但就算流干你的血，死在路上，尸体被秃鹫啄食，你的骨头也要向前迈步，苏念，有东西在召唤你，去啊！”
苏念再也不能待着不动了，他得带着他的血，一步步的，用跑的，用爬的，去那个地方。
雨更大了，打在身上甚至有些疼痛，风更大了，苏念要用力抓着斗篷帽子，才能不让它被风吹飞。
轰隆隆的，甚至雷电都更汹涌了，绽开的金光，一道道，是树枝的形状，有着和梦中红色闪电不同的神圣。
苏念努力向闪电的末端望去，豆大的雨点拍在他脸上，苏念只能眯着眼睛，试图用手挡住一些雨滴，在狭小的缝隙中，仰望夜空，夜空如同一面镜子，反射出神秘的所在，反射出一片战场，苏念终于想到一个去处，那个战场，滚动着残肢、血肉、长矛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