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长河02血族与医生

医生在工作，因为一只花斑猫翻越护栏时被划破了腿。
医生给它消毒，绑绷带，然后摸它的头。猫很温顺，打起了呼噜。这是一只没有主人的猫，它在城市里流浪，在垃圾中翻找吃食，在天桥下寻求栖身之地，它对人类有着恐惧，它遇到的人类大多不可理解，没有一个人会像它那样，注意路边的野花。
“苏念，来摸摸这只猫吧”，医生突然说。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来，一个消瘦的身影，他低着头，斗篷遮住了他的脸。
苏念没有去摸那只猫，他的身体缺乏温度，会吓到那只猫的。
医生那浑浊的双眼望向苏念，说:“别担心，猫的温度说不定会烫着你”。
苏念的头更低了，在他正前方也看不到他的脸了。但突然，医生却笑了起来，是很爽朗的那种笑，苏念很惊讶，抬头望向医生，却正对上医生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了长辈的慈爱，苏念有些不知所措，在苏念那朦胧的记忆里，医生是一个冷淡的青年，他的胸膛常常被怒火填满，他不相信爱，不相信善，他觉得世界只是一个巨大的玩具，那个时候，医生活着好像就是为了死去。
时间昭示了它的强大，它让医生的精力变得衰弱，它让医生的脸颊爬满皱纹，他让医生的行动变得迟缓，但是，医生那曾经灰暗的眼睛，却被时间赋予了光芒。
血族永远也别想有那样的眼睛。
“算了算了，不摸也没什么关系。”医生说。
苏念想去摸摸看，他努力伸出双手，但没办法，他做不到，他连行走都要竭尽全力，实在没有多余力气来追求温度。
“等它伤好了，我就放它回去。”医生岔开了话题，“我送它回到它的天桥去，它是天桥下的精灵。”
“它以后会怎么样呢？”苏念无意间问道，此时苏念还没有理解，他问出的这个问题的意义。
医生久久没有回答，来了一阵风，昏黄的白炽灯泡被吹得左右摇晃，房子里的阴影好像在跳舞，桌子上的书在哗哗翻动，风带来了生机。
苏念偷偷看向医生，却看见了医生神秘的微笑，医生转头看向苏念，苏念赶紧又低下头。
“走吧。”医生说。
“什么？”苏念问。
“离开这里。”医生说。
苏念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医生又说了一遍。
“好了好了，回到路上去。”医生说。
然后苏念感觉肩膀被一双枯槁的手捏住，这双手没有什么力气，但苏念无法反抗，苏念几乎是被提着赶出了家门。
苏念感受到一种从没有过的东西，这种东西让他惊慌失措，让他死水般的眼睛起了波澜，这是恐惧，面对无法掌握的事物时，人类珍贵的情绪——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