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眼 风花雪月2

土豆是土生土长的乡下孩子，从小就野，偷了张家鸡蛋掰了王家的玉米，做了赖皮的事父母却也舍不得打，就因为他是宋家唯一一根独苗。土豆上头三个伯伯，都生了两个女儿，自小就被花儿粉儿围着长大。好景不长，战乱的日子里赶上了连年的大旱，庄稼死了三四成，家里养不活这么多孩子了。本来想把家里的大丫头卖给人家做婢女，一时间家里乌烟瘴气，他爷爷望着干枯的庄稼地，叫人给远在北平的大儿子去了封信，说家里有难，想把唯一的孙子送到北平去养着，也叫他见见世面，外面机会多，以后还要光宗耀祖那。
“总比饿死在这里强。”他爷爷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小儿，好好混呀，别回来了。”
过了几日，大伯果然寄了一张火车票和几块大洋来，土豆被母亲抱着哭了好几个晚上，拿着几件新作的衣服，告别了哭成泪人的两个姐姐和母亲，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去了遥远北方。
寄人篱下日子也不好过，家里的大小事务都要他一人干，除了去学校打扫垃圾和厕所，还要在家里洗衣做饭，若是回来晚了，大伯又不在家，婶娘就是一顿骂，若是犯错了，小表姐拿织洋毛衣的粗针头扎自己胳膊。但土豆也知足了，被打骂几下总比在家里烈日底下干农活强，她们打的也不疼，至多是吓唬自己，这里还能吃的饱，过年的时候还能跟着大伯一家去看庙会，一年到头了，也有几件新衣服穿，哪天婶母高兴了，自己还能有几个铜板做零花钱。
只是他是学校散工的侄子，又才搬进城里来，周围的邻居觉的是外地人也皆都看不起他们，土豆并没有什么同龄朋友，多数时间一个人玩儿。
自那日见了那位金少爷已经半月了，土豆在学校里打杂工，偶尔看见了他，但他身边都是穿的斯文端正的学生，自己自然不敢去打招呼的，至多是远远看着。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那，比新年的时候母亲绞的年画上的仙女还漂亮。土豆时常想起来那日这人扶着自己的手写字的时候，就跟在梦里似的。
又一日了回了家，见姐姐出去买花样子去了，自己跑去阁楼上玩，却听见大伯和婶娘在说话。
“老四家的大丫头不是要成亲了，给她寄些钱回去么。”婶娘道。
“应该的，你看着办吧。”
“咱们只是给点心意就行了，咱们的日子也不容易，给小女儿天天吃些白薯窝窝，怎么长个子。那老四家的大女儿也不小了，比巧儿还大三四岁，都快十九吧了。”
“哎……老四是卖了他家老二才给大妮儿凑的嫁妆，嫁到一个城里人家里去了，据说过的也不很富裕，家里是倒卖木器的，但好在是城里人，不再挨饿也好……”
土豆听了身体跟雷劈中了似的，木木然下了角楼去，表姐回了家喊他吃糖饼也没听见。
他躲在被窝里哭了一宿，二姐是母亲的心头肉，又对自己最疼爱，记得小时候，母鸡下了蛋二姐都偷偷藏起来留给自己吃，二姐要是卖了别人去，那母亲该多心痛，先是走了小儿子，这就要嫁了大女儿，小女儿若是也卖了，母亲要怎么活。
第二日土豆顶着哭红的眼睛就去干活，他知道自己没法求大伯，这家里也不富裕，住在小小的角楼里，还有个女儿没出嫁，又有了自己这一张嘴。可要怎么救二姐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