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角 他是妖【下】

他是角 他是妖【下】
【7】
  九郎把人拖回了家，给郭麒麟报了个平安。
  张云雷家异常洁整。房子虽然不大，却空落落的，没有什么东西。九郎知道他有洁癖，受不得家里一点点脏乱；所以把人收拾完，又把他的衣服鞋都摆好。
  再回头看张云雷，脸埋在枕头里像是睡着了。九郎给他掖好了被子。左右又检查了遍，都齐全了，想了想小声说了句：
“以后少喝点儿吧。”
“又不是真抽抽了，我自己能回来……”张云雷悠悠回答，声音从枕头里挤出来，闷闷的。
  枕头看起来像朵乌云，乌蒙蒙的情绪满得要溢出来。
  杨九郎心更虚了，没想到那句话真被他听进去了。
 
  张云雷其实从没让他送自己回家过。每次第二天也从不说谢谢。他不喜欢别人照顾他。虽然在台上，会对自己撒娇耍小脾气；但下了台，却非常独立，甚至算是寡言。一个人时候的张云雷好像更贴近当年台上的他。但是总让人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的眼神焦虑，而且迷茫。其实九郎不是没看出来。但小张老师戒备着外界的人；自己只能在一旁陪着他。九郎心里总悬着一根线，坠在半空中摇晃着发慌，总怕出了差错。但每次九郎劝他少喝是少喝，但也没真阻止过。他知道张云雷心里有谱，而且自己看着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张云雷离开的这六年一般没人提。
  他自己也从没说过这之间的事。大家只知道他回了家，十几岁的年纪却没再上学，而是自己去打工了。师兄弟都是在社会上吃过苦的人，所以都绕着这个话题走。杨九郎也是许多年后，才在台上，在张老师自己的叙述中知道的他当时具体做了什么。更后悔今日的鲁莽。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今儿自己把张老师伤了。”九郎心下慌乱，不知道做点什么弥补一下。
 
【8】
  张云雷其实清醒得很。
  其实喝醉也没有理由，就是感觉开心，那就喝呗。
  不用想着自己抛出梗以后观众无动于衷的脸。不用想着自己还有多少活儿还没学。不用想着小时候掀翻园子的掌声。
  他知道现在的舞台来之不易。所以怕自己搞砸了演出；怕别人拿现在和以前比；怕别人失望。但越是这样，好像出得错越多。在台上他时刻紧绷着神经，不敢说错一个字。
  想起店长抓住他偷吃店里面包时的眼神、想起了犯了错后挨过的打骂、想起来顾客不屑地白眼。那些画面挥之不散。但回来了就没有退路。既务斯业，便惟有专心用功一条道儿。一晃几年过去，自己并没有回到小时候的状态。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如果喝酒会感觉开心，那就喝吧。
 
  听见杨九郎在厨房叮叮哐哐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声响，小张把脸偷偷从枕头中挪出来一点，看着那人的身影。他知道杨九郎处处顾自己，无论台上还是台下。但自己不说的事情，他绝不过问。张云雷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气，这人以为自己没有脑子么？他想要的，不过是有人能把自己皱巴的情绪抚平；不过是想让他问问自己“疼不疼”“累不累”。但杨九郎没有。
  或许他也只能做到这里了吧。
  李欧却不是这样。前几天半夜约他喝酒的李欧，两人高谈阔论，把酒欢歌。自己说的一切他都点头，甚至流着泪说自己感同身受。仿若上辈子就认识一样熟稔体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