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星悬》1.4

第四节 登徒子
执明恍惚间记忆交叠。
这些年他和封景一起，虽然半是拼杀半是时运赶上盘口重洗，封景天时地利人和当上了当家；而自己这几年也在道上摸爬滚打，明争暗斗、刀口舔血的事儿也看得稀松平常，早不再是当年那个怯懦的哑巴孩子，可这一路多少的惊风密雨，在外人眼里，从来都看不分明。说来自己这个酒吧也是交易地点之一，不过掩人耳目罢了。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来的，
更何况做这一行？人和人，都是越熟悉越习惯，将来离开时也就越难过，何必用心？但是这些道理到了封景那就统统不作数了，虽然他还是想不通封景突然的变化……可从小两人从小相依为命的情分不是说淡就能淡的——
要是没有封景，他真不一定能全须全尾走到今天。
这条路只要开始，就会有桩桩件件、明里暗里的事纷纷涌来苦苦相逼，他们早已退无可退，一旦松懈，脚下，就是绝壁深渊。
执明默默叹息，自己这世是个活不长的，就算真找到了阿离又该如何呢？
阿离…
我的阿离…
执明每每想到阿离,经年种种就带着明艳的色彩飞奔而至。
天权、瑶光、箫声、羽琼……
心底的阴霾像是在渐渐消散，回忆如春水破冰，碎裂开来。
回忆——这是执明仅有的有关慕容黎的东西，回忆的温暖细微却珍贵，让他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并没有那么压抑沉重、黯淡无光。过去的畅想有多快乐，现世的遗憾就有多悠长。
执明心中突然一阵发酸，有些事情虽然回不去，但他心里清楚，有人曾记挂着他，他心中亦有牵挂的人，这份念想，足矣支撑他走过这一世所有的崎岖险恶。
执明把头倚在车窗边，黄昏的光线在他的颊边晕染开来，带着一丝凄凉的暖意。
陈佳看出执明心里有事，低头寻思了半天，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望向封景——可到底，什么都没说。
其实当时那赌徒死后的事，执明并不知道。
 
“回去吧。”
陈佳拍拍执明的肩膀，执明手中的刀“仓啷”一声落在地上，本能地
想要回头看看封景，可最终还是倔强地仰起脸咬着唇，强迫自己的眼泪不许掉下来，坚定地走出了仓库大门。
“当家的——”陈佳有点心疼。
“嗯？”
“是不是…打太狠了…阿文他还小…”
“不算狠了，”封景眯着眼。
“他迟早要当家的，一旦主了事，哪里还能由得他这样的软弱心肠。”
封景望着渐渐远去的那个弱小的身形，定了定神，又将视线投到了更远的地方，自言自语地说：“我不可能陪着他一辈子…”
“说不定，”
封景在心里苦笑着，“连这半辈子…我都得算计着，我到底…还能陪他多久。”
“当家的你看，节日游行呢！”
四人到家的时候，天飘起了雪花，道路中央，一群金发碧眼的孩子们模仿当年印第安人的模样，穿着离奇古怪的服装，有的画着脸谱有的戴着面具，在街上嬉笑着唱歌、吹喇叭，引得行人驻足。
“这天也不早了街上也乱糟糟的，”陈佳询问封景的意思，“当家的，不如…咱们就在这儿将就一晚吧？”
莫澜趴在沙发上牙都快要咬碎了，内心os：还问？假惺惺！当我是傻的呀？还不是早就和当家的串通好了！
执明中立且看戏，倚在餐桌边笑眯眯地看着陈佳比着：这是你的好机会呀！
执明这一句比得有点快，陈佳没反应过来，知道执明这是和自己说的却看不懂，假装镇定回着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倒是莫澜看懂了，红晕上脸，索性把头埋在抱枕里只漏出两个眼睛。
“哎？阿文说啥呢？”
陈佳怕被执明看出来，暗暗用胳膊肘捅莫澜的腰眼，小心翼翼地咬着牙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