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脚断腿的怪物（8）

                第八章
    记忆里关于童年时候的画面，总是从院长苍白松弛的脸开始的。
     我是他买来的。 
    有一次他喝醉酒，整个晚上都在不停地对我重复着他把我抱来时的场景，手臂一遍一遍地做着同样的动作......
    他把我从那年轻女人手里抱过来搂在怀里。动作小心地好像我就是一个易碎品，脆弱的轻轻一握就可以捏碎。
    可悲的是，他看着还是婴儿的我凝望的却是别人的灵魂。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有一段时间，他很疼爱我。甚至从来都不让我住在其他孩子住的屋子里，我和他住在一起，有时睡在同一张床上。他环抱着我睡觉，嘴里唤着“小安。”
    他给我取名叫戴安。
    那不是我的名字。
   我知道他拿着黑白照片，对着上面女孩喊着同样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呢？
    我拿着那张照片问他，“这是谁？”
    那次，他的手重重地抽过我的脸。恍惚间，我的脸颊被挤压，鼻腔被压迫，头磕在了桌子上。疼痛都似乎和我一样，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过没有关系，他的拳脚接踵而至的落在我身上，喊叫都被淹没在了里面。
      溺死了。
     他把我拿起来，苍白松弛的脸抽搐着，跪在我旁边。他捧着我的脸，凌乱地呼吸喷洒下来，可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不知道是泪水还是被踢打的一时适应不过来。
      他的呼吸带着凉意，我没有知觉的身子在抖动，我听到他嘴唇分开时的口水音，闭合时牙齿碰撞地声音。一点点地我的心都在颤栗，眼睛却渐渐看清了事物。
      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小安，” 低声地轻唤掺入了些许僵硬，“这就是你啊。”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空洞深沉。注视着我，里面的东西说不清，深得就仿佛里面住着魔鬼。
     手指温柔地摩擦我脸颊上逐渐明显的红肿，动作单调地重复着。我张开嘴发不出音节，他的手忽然用力地掐住我的头，恐惧的小兽在四处乱撞。
     “你喜欢看书，不喜欢问我问题。”
      听起来这就是命令，我拼命地想要说出声来，做着“好”字的口型。
      他笑了，把我抱起来，抱进怀里。我的心猛地就安静了下来。躺着柔软的床上，疼痛被淡化，意识也模糊直到消失。
      那天我清楚地明白，我谁也不是。不要问，我就可以一直被疼爱，一直被爱。
      或许人的欲望真的在随着成长膨胀。看的书愈发多反而问题会堆积，就像皮下脂肪，不运动就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就不知道那到底是问题太多，还是单纯的欲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