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白玉鱼骨（志怪故事系列）(3)

陈传望着她的侧脸，心下沉浮不定，迟疑半晌终于开了口：“阿玉，平日里只见过你鱼骨的样子，你真身可也是鱼么？”
他假装闲闲的，不在意的等着她回话，心里既紧张，又惶然，甚而有些恐惧她说出自己所期望的话。
白玉微微瞥他一眼，脸上的神情安适又快乐，她这样回答她的意中人：“哎！呆书生，真是书给读呆了你，我真身自然是鱼骨，哪里是什么肉身之鱼——不过我可不比它们差一丝，哎你这什么眼色？你若想看我变给你就是啦。”
【四】
太师府内灯火辉煌。
帘幕低垂的暗影里，陈传忐忑不安的低坐着。
太师当真做了全鱼宴来谢他，可他要的不是这个！
当日的诺言，该允了罢！
他瞧向谈笑自若、似全无瞧不出他的尴尬的太师，嗫嚅几下，终究还是说不出。
终还保有几分读书人的骨气，再怎么恶劣，行动依然不愿教人看出鄙陋。
陈传心中乱念了无数遍“鸟为稻粱谋。”终于鼓起勇气张口：“大人，我……”
梁太师将一箸鱼挟与他，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道：“年轻人还是要沉稳些。”顿了顿，又道：“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明儿早收拾起来，老夫去带你见我的门生。”
这几乎是句允诺，真正的。
他狂喜，离席下拜，口内千恩万谢。
太师不耐烦挥挥手，命人捧了食盒与他，笑道：“你送我一鱼，我也簪投桃报李。”
这虽是句笑言，可陈传总觉得心头惴惴，莫名不安。
回家揭了食盒，里面也是一尾鱼，清煮的，剔透的白肉于雪白的汤中晶莹浮动。
他连盒带肉扔了个罄尽。
总觉得那像罪证。
似乎因为这不吉的鱼汤，夜里也睡不安生。
陈传恍惚里竟迷蒙见到白玉的身影，飘飘艳艳，一如当初。
是梦？是真？
她殷勤走来，为陈传紧紧被缝，温声笑：“夫君……”笑里似有千言万语。
陈传糊涂地应着，也许心底清楚是梦，他并不十分害怕这死去的人。
“我待你好不好？”
好么？自然是好的。再恶的夫妻也曾有绾发画眉的温情，更何况知心熨帖的妖。
他点点头。
“那你为何要害我！”我待你这样好。笑脸一变，千言万语陡然化作割心剜肉的刀。
陈传张口，却失声。
这令人无言的诘问本身就无解。
靠自己拼杀出一条血路的男人尚且还要抛弃同甘共苦的发妻，更何况吃人软饭毫无话语权的软蛋。
只是他们也清楚这样一个道理，富贵荣华靠他人总不长久，定要捏在自己手里方能安心。
女人又算个什么，钱财权势有了什么不能有？何况你不许我科考！连这生路都阻断。
可这话又怎能拿去激怒眼前人——不，是妖。
陈传终于有些清醒，害怕起来，胡乱张口求饶。
白玉摇摇头，只是笑，眼泪静静滴他脸上，“当初不许你科考，就是怕你得了些甜头就愈来愈贪心，想带着你早些走的。可如今，看来考不考都没什么两样。男人啊……”
她笑微微地低下脸，“别磕了，若饶了你，岂不是太对不起前三十五个。”
陈传惶恐中生出些疑惑，还未待问，一阵剧痛便贯穿全身。
白玉静静站起身子，近乎爱怜地看了他最后一眼，潋滟一笑。
玉鱼骨。
究竟什么是白玉鱼骨？
三十六刺，根根若剑，一插心窍，二刺肺腑，三教你们这等负心无义之人也尝尝肝肠寸断！
【五】
再日，有人来报：先前那个献鱼的书生死在了房里，全身重穴七窍，尽插着粗厉的鱼刺。
梁太师笑笑，将来人打发下去，转头问身畔女子：“听玉怎样？”
那女子抬脸，赫然是白玉，淡淡一笑：“很好，有了这……书生的精气，还能再撑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