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白玉鱼骨（志怪故事系列）(2)

“白额吊眼睛的，中间还要有个红点儿。”
陈传一下子愣了，他木木地掏了钱，谢了店家，神魂颠倒的出了门。
白额吊眼睛中间带红点儿的……
白额吊眼睛中间带红点儿的……
泼天富贵……太师亲手提拔……
他蓦然手足发冷，心似滚着一层冰在油锅里熬煎，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那正是白玉化鱼的模样！
回到家后，他忍不住一直打量白玉，不是那种正大光明的看，而是小心甚至于鬼祟的瞟。
白玉察觉到不对，撅嘴道：“你总是看我做什么？成日家瞅，还瞅不够么。”她似乎以为陈传是由于喜欢才这样看不够的凝视她，说着，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自己有些羞恼，佯瞪他一眼，似嗔还喜，眉目风流。
陈传心下一软，便叹了一口气，暗自道：罢罢罢！
可不好的想头总如春草，不是你少下一场雨，就不会蔓延原野的。
随着梁太师求鱼的力度渐渐淡到人们几乎以为他的女儿垂死，陈传再看白玉时，就总有些心猿意马，甚至于猛一叫他也不如以前般迅速而应。
白玉察觉到这种状况，终于隐隐有些恼了。
一日黄昏时陈传与她都在家，陈传又在怔怔的出神。白玉一边剁鱼，一边与他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陈传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听说梁太师在求取神鱼。”
猛然听到这几日心头所苦，陈传拿不准她什么意思，只得干干敷衍：“是啊……嗯……唉横竖不与我们相干，你提他做什么！”
白玉冷冷的眼光于昏暗中直射到陈传身上，轻飘飘的声音仿若刚落的新雪：“怎的不与咱家相干，可不是还要顺带一个女婿？！”
陈传心头訇然一响，她难道知道了？不然问这做什么，可——
他小心的斟酌的回话，尽量使喉咙里挤出来的干涩声音带着轻松：“就算要一百个女婿，也不与咱家相干。我有你就够了，哪里还有这些怪想头，”他顿了顿，“你难道不信我么？”
半晌，剁鱼声重又响起，陈传坐着，仰头听到上空里传来白玉高深莫测的笑，“我自然是信陈郎的。”
彼时，她正将一干鱼的零碎白肉扔进锅里，无数鱼肉在油锅中翻滚煎炸，吱吱地发出痛苦的滋滋声。
这个女人，对她的同类也如此不容情面，辣手无迟疑。
尽管白玉以前也做过鱼，可陈传仿佛现在才刚刚意识到，不禁悚然一惊，无数凉痒自尾椎骨密密爬上来。
妖终究还是邪物，不通人性，她对同类尚且如此，何况对异族的我呢？……
【三】
白玉警告过后，陈传明显的沉寂了两日，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谈笑风生热烈胆大的书生时代，不再整日整日的发呆，而是与白玉絮絮低语，清晨醒来即为之画眉拢发，眉宇间沉溺着一汪深情。
他多像个好丈夫。
白玉望着他秀朗的侧脸，止不住的沉迷。
果然当时未曾选错，嫁夫若要嫁个老实坚毅的，尽管安心，又怎能有这携手观梅的柔情。
他收了心，自己这回……便应当未选错罢，若是他当真！………
白玉心头突然掠过一片狰狞的阴影，还未细想，陈传忽在远处唤了她一声。
她便也眉眼瞬融如春水，欢喜不尽的去了。
就算有别的想法又怎样呢！他终究是她的夫，她终究是他的妻。
多少女人就困在这想法里，任凭怀疑和猜测交织成网，却终究一生一世脱不去了。
陈传笑着把她拉到池边，分了饵食与她。饵入水里，许多鱼团团挤出头来浮涌争抢。
有一条大草鱼也冒出来，口唇濡濡一吞，随即沉下去了，数条红鱼惊散开来。
白玉喜鱼，家里特意修建了这水池来养，不过她不拘品种，故里头什么鱼都有，有时馋了，还要捞上一两条肥美的来吃，看她煎炸煮杀时那股特有的狠戾劲头，却又看不出她喜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