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澜录（六）

“殿下，早上的那个婢女死了”
“死了就死了，这种事儿还需要告诉我吗？”
斜倚在榻上的男子瞥了眼地上的人，清楚地看见那个团成一团的身子抖了一抖，随即发出了更大一声的蔑视之音，胆小如鼠，不堪大用
“是，奴才多嘴，可是殿下，那个婢女有些麻烦”
察觉到自己头顶的目光更凶残了些之后，来报信的人恨不得自己存在感为零，这种容易吃板子的差事他是直到下辈子都不想干了
“怎么麻烦了，不就死了个奴才吗！本皇子这殿中每天横着抬出去的人还少吗！一个个的干什么吃的，这种小事也拿来烦我！”
“奴才不敢，殿下息怒，只是那个婢女前些日子有幸得见圣颜，不知哪片云彩降雨落在她头上，圣上当时还赞了她几句，而如今……这，只怕不好交代”
十八殿下吃葡萄的速度缓缓降了下来
“有这种事？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女人罢了，难道父皇还会为了一个卑贱的奴婢责怪我不成”
跪在地上的仆从在心里骂了声蠢货，暗暗叫苦，面上仍谦卑地为这位被宠得找不到北的皇子解答：“殿下，您的身份自然是顶顶尊贵的，您看平日里您随便处死谁都是他们的荣幸，圣上也从来没有管过您。只是这回这个婢女，您打的可是圣上的脸面……”
十八貌似是彻底明白了些，悠悠地坐直了身子，自己这个父皇平日是宠着他没错，只要不触及到底线，随便怎么造都成，底线么，帝王的底线，除了权利就是脸面
想到这层，一团怒火蹭的一声便窜了出来
“那之前为何不早说！”
“这婢女本性懦弱，在殿下这儿当差时也是从不说话，没几个相熟的人，这么大的事，她自然不会自己到处去嚷嚷的……”
“真是晦气，死了还要给本皇子找不自在，这下怎么办！”
气急败坏的十八皇子挥手便摔了一个茶杯
精致的瓷器在完成了它最后一个光荣使命之后，与地面撞击出来的清脆声音把苦恼中的十八皇子的思绪给敲出了一条缝
“跟往常一样，把这事儿推到那个废物身上去”
侍从唯唯诺诺地点点头，弓着身子退了出去，眼中的鄙夷在出了门之后多少还是露了出来
“蠢货”
清阳殿外，积雪还未完全消散，冰冷的地上跪着一人，瘦削的身子只着中衣，一阵细风吹来，宽大的衣衫轻轻掀起，露出苍白的皮肤和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皮而出的骨头。满眼的白色，白雪，白衣，更使得背后那纵横交错的血迹触目惊心。
这样的场面，萧澜半月能看见10次，那人对疼痛、冷暖的感知早就失去了，不然也不会在这冰天雪地中还能跪的如此笔直、一丝颤动都没有。